即使在夏洛特的查尔斯-L-西弗德高尔夫球场，斯利姆-鲍勒也带着他的剪贴簿。
他在这片球场第一次学会高尔夫，靠这门技术他发过财，也付出过巨大的代价。
他翻着剪贴簿，指着上面自己跟名人、体育明星们的合影，奢华派对、红毯的照片，丹-马里诺、拉里-伯德、劳伦斯-泰勒、迈克-泰森……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今年鲍勒66岁，出狱17年。
他还会经常翻阅剪贴簿里的剪报，那是他曾经五彩斑斓的人生。
他读出了其中一个标题：“鲍勒涉毒案今日开庭”，还有：“搞砸了：商人鲍勒背上更多指控，与乔丹支票无关”。

这些标题都来自1991年，在夏洛特机场，他被警方检查出携带15.3万美元现金和一张5.7万美元的支票。
这些钱导致他数罪并罚入狱，并且永远跟迈克尔-乔丹联系在一起。

25年前，就在乔丹刚打完1992年奥运会的几个月之后，他就要因鲍勒的官司做证人出庭——因为那张5.7万支票是属于他的。
当时他们在希尔顿黑德岛打了5天高尔夫，乔丹用这张支票偿还欠下的债。
他没有被牵扯到任何犯罪事件中，FBI也表示他只是跟鲍勒有过交集。
鲍勒在1986年就有过毒品案底，但也在那一年，他认识了乔丹，并通过一起打高尔夫和赌博成了朋友。

鲍勒2000年出狱，一直生活在夏洛特，从那时起，乔丹就再没跟他联系过。
“他是亿万富豪，我们差距当然很大了。
”鲍勒说，“FBI调查我是为了扳倒他，如果我配合他们，他的生涯早就完蛋了。
但我没配合，于是（政府）没收了我所有资产，关了我8年。
等我回家，他又为我做了什么？他可是亿万富豪，他做了什么？”

讲述自己人生故事的时候，鲍勒总是模糊其辞。
他说自己赢过特朗普高尔夫球赛的冠军，去过他家阁楼，却不说更多细节；他说自己被拉斯维加斯赌场赶出门过，不说为什么；他不断讲述跟乔丹的赌局，具体赌资确实在“1美元到100万美元之间”。

但他却特别肯定，自己在1991年成为调查目标，被指控洗钱、运毒的原因，就是他收了一张来自乔丹的支票。
“他们想听谎言，他们想听我说这钱跟毒品有关。
”他说。

他没有那么说，可乔丹依然跟他断联，他想知道为什么。
“他不觉得我拯救了他的职业生涯和人生？”他说如果两人处境换一下，他一定不会像今日乔丹如此无情：“我会满足他想要的一切，毕竟是亿万富豪呀。
”

“不可能每个人时刻都在关注你，把钱装进袋子里放在我门口，我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我希望在某天早上醒来，能看见门口放着这样的袋子。
”鲍勒说。

1991年在希尔顿黑德岛打过高尔夫之后，鲍勒就再也没跟乔丹说过话。
他们打球时，正好赶上公牛造访白宫，乔丹应该跟着球队一起去见布什总统。
后来他们在法庭上承认，他们俩五天时间里都在打球和赌博，鲍勒赢了他5.7万。
在他们相识的六七年里，鲍勒差不多跟他赌过50次。

查尔斯-L-西弗德高尔夫球场在1957年之前都不允许黑人进入。
鲍勒就住在那附近，家里穷的没有自来水，他打高尔夫是自学成才，到80年代中期已经成了球星一样的人物，靠比赛赌博赚了不少钱，还在夏洛特附近开了店。

有一天，乔丹出现在他家店附近的球场，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鲍勒。
他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听说乔丹在打球时赌博，数字还不小。
鲍勒说，他是主动找到乔丹，介绍了自己，并参加了他们的比赛。
他很快就赢到了200美元，随后翻倍，三倍……“从那天到我进监狱为止，我们一直在赌博。
”他说。

夏洛特只是偶尔才有高尔夫比赛，于是他们经常周末去到乔丹度假豪宅所在的希尔顿黑德岛打球，一般都有15到20个人。
他们早上7点到乔丹家，吃了早饭（鸡蛋、培根、火腿、咖啡），管家帮他们收拾好东西，到了8点就已经开场打球、赌博了。

鲍勒说那时候他们有个“大先生团体”，他跟乔丹都在其中。
这个团体就是赌注很高的，经常一洞下注1000美元。
1993年，他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透露，运气不好的时候，乔丹一天能输2万。
而现在他说：“如果当时我是那么说的，那就是真的。
”

打完高尔夫后，他们会进行一场奢华晚宴，吃完再打扑克。
鲍勒从来不打牌，但经常会从乔丹赢的钱里抽点佣——赌球的时候乔丹总找他借现金。
乔丹那张5.7万的支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他的。
鲍勒也说，那天乔丹不止欠他钱，欠其他人总额得有至少10万了。

鲍勒当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作运毒嫌疑犯遭受调查了，FBI已经监听了他的电话，听到了他询问如何在不交税的情况下取出这5.7万。

后来，FBI收走了支票，起诉鲍勒。
控方称，他利用高尔夫球手的身份掩盖自己真正的勾当，那就是为当地两个毒贩做运输通道。
不过，鲍勒还是申请要政府还回那5.7万，他说那就是乔丹还的钱。

《夏洛特观察家报》还曾问过乔丹，乔丹也是这么说的。

在法庭上，鲍勒承认这笔钱是赌博赢的而不是借的，乔丹也改口，在1992年10月接受《芝加哥太阳报》采访时说：“（撒谎）是因为我没想到会那么问，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当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发现那些人的背景之后，我就说了实话，而且也向公众道歉了。
”

乔丹想要脱身却很难了，NBA也开始独立调查他的赌博习惯。
1992年底，鲍勒案件开审，乔丹在那一年拿到NBA总冠军，还夺得了奥运金牌。
鲍勒的律师詹姆斯-怀亚特如今说：“那时候的乔丹正值运动生涯巅峰。
”

乔丹在夏洛特出庭作证的时候，很多都挤在现场。
但乔丹没有从轿车上下来，而是声东击西，从另一辆秘密车辆上进入法庭，没被逮住。
乔丹在庭上时，怀亚特还试图开个玩笑：“能介绍你说是印在Wheaties盒子上的人吗？（注：NBA每年会把总冠军印在一家麦片品牌的盒子上）”乔丹有点尴尬地笑着说：“可以。
”

乔丹在法庭上重申，这5.7万的支票就是他支付给鲍勒的赌金，他们完全没提过什么毒品的话题。
他说自己跟鲍勒在过去四年打过8到10次高尔夫，平均每赛要赌几千美元。

鲍勒还穿着高尔夫球衫，他在庭审期间每天都这么穿，以此向陪审团强调自己的身份时球手而非毒贩。
但在4天审判后，12位陪审团成员还是认定他有罪，他就要被投入监牢。
5.7万的支票还是被政府收缴，被当作是鲍勒洗钱的罚款。
到1997年，这张支票又被赠给北卡州尤宁县警署，算是国家资产没收计划的资金。

鲍勒审判告终，但NBA对乔丹的调查还在继续。
乔丹的一位相识理查德-阿奎奈斯曾写书透露，他在跟乔丹打高尔夫的时候赢过他125万美元的巨款。
但NBA没有查出什么罪证，当时的总裁大卫-斯特恩警告乔丹在与人交往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你是公众人物，就要更加小心。
”斯特恩说，“如果我们的球员都不小心，我们就要不断重申这点。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

但在1993-94赛季开始前，乔丹却突然宣布退役了。

鲍勒在监狱里呆了8年，出狱后他回到了夏洛特，目前在做快递员。
他还是经常打高尔夫，水平还不低，能靠此捞点外快。
他说现在下注的数额比以前小多了，“靠钱才能生钱。
”他说。

他怀念被政府没收的大房子，还有4辆豪车。
他怀念自己的佣人。
不过他最怀念的，还是“我那18条米格鲁猎犬”。

朋友们听他的故事，看那些照片都无数次了，他们都愿意让他说。
他还时不时组织一些慈善高尔夫球赛，计划给当地一些流浪汉提供餐饮。
他可以说是查尔斯-L-西弗德高尔夫球场的非正式发言人。

怀亚特就说：“斯利姆是我最喜欢的客户之一，我们定期保持联络，如果你跟他有过交流，肯定会对他感到着迷的。
他成长在种族隔离时期，但却自学高尔夫，凭此混口饭吃。
他这个人真的很迷人。
”

他在重塑自己的人生，也渐渐看开了乔丹的冷漠。
如果乔丹能联系他当然很好，但鲍勒明白为什么乔丹不会这么做。
“如果他还跟我这种人有联系，大概会写他的负面问题了。
”鲍勒说，“但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呢？他出了名，头上顶着一个大品牌，给了社会想要的东西。
有意义吗？他是完整的人吗？”

他说自己打算写书，把这些故事都写进去，或许有一天，等他生活变好了，书会出版的。
他都已经想好了书的名字：“我跟废人做赌，输掉了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