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年62岁的钱寿堂而言，这样的场景每天重复，平淡无奇。
他的工作室位于越城区皋埠镇丰光村，周围一派田园风光，门口有浅浅的池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告诉，自己只是普通的造船匠，他没想到自己还会受邀到中央党校修乌篷船，而这八天的特殊修船经历，让钱寿堂终生难忘。

难忘的修船经历

今年的6月19日，天气晴好，钱寿堂和其夫人廖德美、孙女钱伊可三人早早地来到了高铁站。
受北京绍兴越城商会的邀请，他们将赶往北京中央党校维修乌篷船。
6个小时的车程，跨越上千公里，这一路上，夫人廖德美发现钱寿堂的神态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第一次去北京，还是去中央党校这样高规格的地方，当时特别激动。
”钱寿堂说。

五年前，北京绍兴越城商会将4艘精美的乌篷船赠予中央党校，并被泊在党校内的掠燕湖、方舟湖和水木园湖上。
绍兴的水乡文化，也随之游入了北京城的心脏，展示在从全国各地前来中央党校学习的领导干部面前。
当他们看到泊在党校小河内的乌篷船，总能联想到水乡绍兴，有的甚至还想到了鲁迅先生幼年乘船看社戏的场景。

五年时光，风吹日晒，乌篷船不可避免地老化。
绍兴的乌篷船还得让专业的绍兴师傅来修，钱寿堂此行的目的，就是维修这4艘具有特殊意义的乌篷船。
这一次出行，钱寿堂作了充足的准备，“光是托运过去的工具、木料和桐灰等就有400多斤重。
”钱寿堂说道。

“叮叮”，钱寿堂手拿着锤子、錾子等小型工具，反复敲打。
夫人廖德美拌桐灰、做油漆，熟练地扮演副手角色。
从早上8点到晚上5点，除了食堂用餐的时间，中途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刻。
8天时间，老旧的乌篷船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焕然一新。

“休息好了干活更有劲，很感谢北京绍兴越城商会秘书长谢亚琴的照顾，让我们能全身心投入工作。
”廖德美是个细心的人，北京之行的点滴细节，她都铭记于心。

钱寿堂一行当时住在北京南三环的万方苑国际酒店，距北五环的中央党校足足有30多公里远。
谢亚琴主动承担起了接送任务，每天早起晚归，对钱寿堂一行嘘寒问暖，展现着东道主的热情。

这么多天过去了，钱寿堂一家还是经常会想起在北京的修船故事：“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

忙碌的非遗传承人

造船师傅，对绍兴人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语。
说熟悉，是因为绍兴人靠水吃水，老一辈人捕鱼、修补船只少不了他们。
说陌生，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个行业已日渐凋敝，从业人员几乎见不到年轻人的身影。
在钱寿堂工作室斑驳的墙上，贴着《越城人民政府关于公布越城区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通知》，发黄的纸张上写着“乌篷船造船技术，钱寿堂”。

“我这个是祖传的手艺，说实话挺苦的。
”钱寿堂说，不管天再怎么冷也得干活，节假日也抽不出时间休息。
此外，造船还是个严谨的技术活，船质量好坏往往关乎乘坐者的生命安全，经他手上的船只不能出一点问题。
钱寿堂祖上六代造船，到他是最后一代。
从前他的爷爷除了造乌篷船，还造可以承载10多吨重的大客船。

翻开周作人的《饭后随笔》，我们可以一窥当时的盛况：“埠船总数不知道共有多少，大抵中等的村子总有一只，每日往返城乡间，早上开船，旁午进城……”而那些走远路的船，叫夜航船，往返杭州、宁波、上海。
一艘船，寄托了一代游子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也每每出现在张岱、胡兰成等知名文人的笔下。

等到钱寿堂学手艺时，建造的是乌篷船、捕鱼船、泥鳅船这样的小型船只，多用作捕捞。
他告诉，老底子的造船工艺对用料很是讲究，根据船体部位的功能属性，所选用的木材大相径庭。
如坚硬的柏树用于做甲板，轻盈的杉树做船身。
这样造出来的船不光结实耐用，分量轻，调头灵活，船翻了也不容易沉。

现如今，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划桨声被隆隆马达驱逐出记忆的池塘，钱寿堂这样的传统造船人，在绍兴也越来越少了。

好在钱寿堂的生意没有冷落下来，“东湖景区9只、柯岩20只……”钱寿堂的合同簿上清楚写着商家的订货量。
这样一只新船卖三千多元，扣除成本能赚近两千元。
现如今，先进的工具能提升造船效率，但他也坦言，很多时候订单还是会多到忙不过来。

幸福的造船之家

造船修船赚的是“辛苦钱”，愿意从事这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陪伴钱寿堂坚守在工作一线的，是他的夫人廖德美。
廖德美是湖南人，19岁经媒人介绍来到绍兴。
“当时媒人介绍了很多人，最终选择当时33岁的老钱，就看中了他的稳重本分。
”廖德美想到如今美满的生活，她很庆幸自己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

10多年前，廖德美学会了不少造船技能，成了钱寿堂的“左膀右臂”。
每次当新船的骨架建造完毕，廖德美便会给乌篷船里外分别刷上红色、黑色油漆。
船行河中，远远望去，乌黑的外观显得大气庄重。
在中央党校修理乌篷船的时候，廖德美事先制作好了桐灰，用来填充船体缝隙。
“老婆把桐灰递到我手上的那一刻，我感到由衷的幸福，有她真好！
”

在钱寿堂工作的地方，造船工具、材料整齐地堆放着，与钱寿堂终日相伴。
工作间隙，3岁的孙女钱伊可蹦蹦跳跳地跑到爷爷身旁，“爷爷，这是什么？”稚嫩的童声一发问，钱寿堂总是细心地回答，有时一把抱起可爱的孙女，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平时孙女跟我们一起生活，连这次去北京都带上了她。
”钱寿堂告诉，自己儿子大学毕业后从事建筑行业，与儿媳一道忙于事业。
照顾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爷爷奶奶的肩上。
每天粘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钱伊可拿着爷爷专门为她定制的小榔头，钉起钉子来也像模像样。

在中央党校，钱寿堂认真投入工作的时候，小伊可事先会提醒爷爷“小心砸手上”，然后跑到一边自己玩耍去了，尽量不打扰爷爷奶奶的工作。

（原标题《绍兴钱寿堂夫妇：“我们在中央党校修乌篷船”》。
原作者王宏超。
编辑徐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