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二十年不到,
江拖从铃拖到马恒达直到已成往事。
江拖这个南昌工业的“铁牛”彻底掉入“坑”里了,环顾新丰社区(原江拖的生活区),周边高楼林立,只有这里感觉是个洼地。
老江拖厂区已连根拔起,变成明珠广场,生活服务区也逐渐被割肉蚕食,陷进了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只剩下几排厂宿舍就像老树根,孤独的坚守在繁华城市的角落中叹息。
北有“一拖”,南有江拖。
江拖生产“铁牛”,曾经牛气冲天。
新中国第一辆柴油轮式拖拉机就是江拖制造。
江拖曾经是我国南方最大的生产水田拖拉机的国家大型企业,全盛时期近6000多名职工。
人民币都可以作证,
已是藏品的一元纸币的图案就是拖拉机。
遥想当年,谭震林同志1959年曾在洛阳一拖落成典礼上庄严宣布:“中国人民耕地不用牛的时代来临了”。
“一拖”几番改制,
现在已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进央企的行列,老厂已被入选第一批中国工业遗产保护名录。
而江拖变成了新丰管理处。
六、七十年代,
江拖曾是省市领导子女趋之若鹜的好单位。
方志敏烈士的儿子方明,朱德委员长夫人康克清的侄子,原江西省副省长邓洪的儿子邓更新,原机械厅厅长南柴老书记郑汉夫的儿子郑克强、原市委副书记马健的儿子马胜利等,都曾经在江拖工作。
甚至就连省歌舞团的演员也都想嫁给江拖穿蓝布厂服的工人。
江拖不仅在南昌、
在江西是机械行业的龙头老大,
在全国的农机行业也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江拖还出干部,先后从江拖走出了四名副省级干部,许少林、赵志坚、涂烈、梁凯轩,一个中央委员。许少林级别最高,是文革前的上饶地委书记,十级干部。
赵志坚和涂烈还是南昌县冈上镇的同乡,两个人都改成了充满时代烙印的名字。
冈上镇近代的风水太好了,
出了一个中央委员,还出了月池熊家那个著名的教授村(原副总参谋长的熊光楷上将也出自该村)。
就在全球都在庆贺新的千禧年到来之际,
江拖却迎来了“铁牛悲歌”。
江拖的破产当年在社会上影响极大,
曾经身强力壮的铁牛被时代的小指头轻轻一推,就轰然倒下。
当年“厂就是家”的江拖职工一时难以接受。
“老徐”扶着坛子口的桥墩作证,
省市对此事非常重视。市委市政府还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当时的一名副市长带队进驻江拖。鉴于江拖的社会影响,市里还专门派出一些领导干部做曾经在江拖工作过的副县级领导的工作,向他们说明江拖破产的情况。
后来江铃的接手也没能使江拖重振雄风。
最后又引入了印度工业企业前十强的马恒达公司搞合资,进行第二次重组。印度人开始对中国拖拉机市场雄心勃勃,和铃拖的合作也是它们进军中国农机市场的第一个项目。
但印度的和尚哪能念得了中国的经,佛教到了中国都演变成了禅宗“五家七派”。马恒达一番折腾后也逐渐退出了中国市场。
有个小插曲就颇能体现印度企业的文化差异。
马恒达与铃拖合资项目当年开业庆典时,请了老江拖几代的老领导,老同志深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且印度只认种姓制度,没有我大中华儒家的尊卑、长幼概念,受点怠慢,为了再造江拖也就忍了,但最可气也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请了三位老同志,却只能“共享”一份纪念品,气的老同志要把礼品扔到马路中央去。
老江拖人听说此事都愤愤不平,虽然这些老领导在位时和他们并不一定很熟识。但荣辱与共,颇有抗争精神的江拖人孰不可忍。
“七拖八内”(指五十年代全国七大拖拉机生产基地,八大内燃机生产企业),江拖和南柴都曾享誉全国。
在南昌工业的历史中,
南柴在江西工业的辈分最高,厂志历史可追溯到了民国元年。
而江拖的背景最深,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江拖起源于联合国1946年在我国成立救济总署,并在江西成立的救济分署。
1947年总署给江西拨给了一批农业机械,主要是70台拖拉机以及一些农机器具。
江西分署由此在永修的旅公度农场开办了两期拖拉机手培训班。
监事会都是联合国,能说背景不深吗。
据说当年分署的老职工在解放战争后期,
北大清华教授都吃不到白面的时候,还能享受吃进口美国面粉的福利。
后来分署取消,建立了机械农垦管理处江西分处修理供应站。
1948年迁入南昌象山北路原来社的位置。当年占地只有六亩,职工20多人。
解放前,老职工们为了防止国民党败军洗劫,把仓库内700多桶汽油埋藏起来,把汽车主要零件和轮胎拆下,用实际行动迎接了南昌的解放。
1949年的中秋节,南昌刚解放不久,现代京剧《杜鹃山》党代表的原型,时任江西省建设厅厅长后任江西省副省长的邓洪和他的夫人政权(同是湖南浏阳籍的老革命)亲自参加工厂的会餐。
机缘巧合,六十年代末,他的儿子也到了江拖工作。而且江拖的老厂长王峰同志就曾是邓洪副省长在东北战场的警卫员。
邓洪的儿子目前也年届七旬,
至今还能清晰的回忆王峰叔叔骑着三轮摩托车带他出去兜风的情景。
建国后老江拖的厂名先是江西机械农具修理厂,后又改为江西农具修配厂、江西农具厂归属建设厅领导。1953年,改名为江西机械厂,归属江西工业厅管理。从修配机具开始到生产农机具,以此为基础,老江拖并进来许多各地农机企业。
原厂副总工程师曾昭明他们家就是与江拖前身公私合营的部分。他还是是留学日本学习农业园林机械的,当年在东湖边上还有他家的大宅别墅。
1954年厂址搬迁到现在坛子口的位置,
也就是原南昌第一和第二交通路之间。
土地一划就是800多亩,坛子口当时荒芜一片,到处是水塘、菜地,现在却是到了上下班高峰期,南昌交通有名的“堵点”。
在此期间老江拖第一个全国劳模周德辉
在1953年参加全总第七次工代会,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
贰
江拖第一台拖拉机的诞生记满了时代的奇迹。
充分展现了当年中国“工人阶级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伟大力量。
1958年3月6日,
农业部、一机部两位部长到江西,同省工业厅副厅长盛朴、省重工业厅副厅长王枫和厂长王峰到南昌县莲塘看进口拖拉机的表演。
农民群众围观,不知谁问一句:“厂长你们能造拖拉机吗,我们就等工人老大哥造拖拉机呦”。将了王峰等一军。归来的路上,部里的领导也问,“你们江西搞水田机械化是有成绩的,但能不能自己制造呢”?
王峰当即表态,有首长的支持我们一定能造。当晚重工业厅几位领导就召集王峰和总工曾昭明等人商量,自己动手,造拖拉机,向国庆献礼。
3月7日请示邵式平省长,当即表示完全支持,并决定成立拖拉机试制小组具体负责。
3月23日,邵式平以省长和省科委主任的身份亲自到厂里主持召开了拖拉机试制小组第一次会议。邵省长对大家鼓劲:“你们要闯,干革命就是要把没有的东西做出来,要有雄心壮志,不能怕这个怕那个,讲这个条件讲那个条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
3月24日,厂办楼就贴出了造拖拉机的会议公报,全厂职工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第二天厂里就召开了誓师大会,全厂职工都发动起来了,领导和职工都带着铺盖直接下到车间。伞性齿轮要用全国仅有的几台专业机床才能加工出来,时间紧迫,厂里的五个八级老技工挺身而出,只靠简易的设备,凭着搞了半辈子机械的经验,集体协作硬是搞了出来。
几天后,一机部部长赵尔陆就到了南昌,大力表示支持,听到没有图纸,就打电话给南京晨光机械厂,请他们支援。
4月18日,当有人提出,五一节即使造出来,也运不到北京,邵式平省长发了话,4月27日一定要上火车,实在不行就是用飞机也要赶在“五一”劳动节前运到北京参加献礼。
在他的主抓下,基础薄弱的南昌工业企业当时全部调动起来了。
洪都机械厂负责变速箱,南昌柴油机厂负责活塞环。零部件如期完工,唯独油泵造不出来,邵式平同志三天两头催,天天过问,后来造出来后,邵式平同志是捧着油泵到省委常委会上,一进门就像个孩子高兴得大叫,“这下拖拉机可以造出来了。
邵式平省长讲话、做事就是这么提劲,振奋人心。联想到他当初力主建八一大道,创办共大,最早提出开发昌北,麦庐建科技城,很有毛主席的气魄。
4月25日,晚上一点多钟,
当厂长王峰拧完最后一个螺丝,装配车间沸腾了,经过一个月的艰苦奋斗,意义不同寻常的新中国第一辆柴油轮式拖拉机就这样制造出来了。
当时就开到省委大院门口报喜(当年省委听说拖拉机马上要造出来,专门把省委会议延长,就等这台红色的铁牛)。
只依靠简单设备,江拖老工人几乎凭借手工,
在如此短时间造出拖拉机,不得不佩服当年老工人实践操作技能和当年全厂上下豪气冲天的工作热情。
在那个理想主义年代激发出来的工人阶级的创造力,就算1962年南昌向塘击落的美军U-2高空侦察机,如果可以拖到江拖厂内把它拆散,再联合其它厂的技术力量,南昌工人阶级搞个全市大会战,似乎都能把它仿制的像模像样。
为了纪念八一南昌起义,
江拖第一台拖拉机最初命名为“八一”牌。
邵省长后来听说这台拖拉机能抽水、碾米、运输、耕田,很高兴,又在八一后面加了个万能。这才有了后来“八一万能拖拉机”的名称。
这也就是后来江拖最早的丰收27型拖拉机。
5月1日,
这台拖拉机如期参加了在天安门广场的工业游行队伍。
5月4日,在参加全国农业展览时,
刘少奇同志陪同越南的胡志明主席参观时介绍这是南昌制造的八一万能拖拉机时,胡志明主席笑着用中国话说,很好,很好!
后来江拖还招收了一批越南培训实习生,也许这就是缘起。
5月5日,八大二次会议期间,
邵省长又叫周文臣、康伟民这两位把拖拉机运送到北京的两位江拖老人把拖拉机开到开会的前门饭店,邵式平请饭店的经理用广播通知大家下来看江西的拖拉机。
他在党内号称“邵大哥”,有这个资历和影响力。
邵省长兴奋的亲自做讲解员。讲的有声有色,代表们兴致勃勃地围着拖拉机,听得哈哈大笑,直夸江西老俵干劲大。彼时许多领导都在江西苏区工作过,对老区有着很深的感情。
载入江西工业史册的
八一牌万能拖拉机由此轰动全国。
1958年7月1日,
老厂正式改名为江西拖拉机制造厂。
邵式平省长领着省工业厅、农业厅、省计委的领导亲自到场祝贺,当工业厅厅长韩礼和把厂牌交给厂长王峰的时候,厂里鞭炮齐鸣,上千职工一片欢呼。
那时的干部,那时的职工,那时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激情和觉悟让人感慨万千。
应是1959年5月1日
在当时的大跃进时代背景下,
江拖就提出了产能达到一万台的标准,实际上在那个年代是不符合客观条件的。
江拖实现这个目标,还是在30年后。
虽然“气可扬”,但这也不能超越当年技术设备弱后的现实,后来江拖的关键零部件始终做不好,邵省长知道后,非常理解江拖的实际情况,指示用当时江西大量土特产换来的宝贵外汇进口机床设备,并且长期给予江拖外汇使用的大力支持。
拖拉机那时是计划内紧俏商品。
六十年代邵省长还“开过后门”,
为完成上饶弋阳家乡的请托,批了两台拖拉机。但也只能让江拖在计划内生产中结余出来的配件多生产了两台拖拉机。
鲜为人知的是,在1960年的三年困难时期,江拖还开展了“一种三养”的运动,在安义县和鲤鱼洲开办了两个农场,自己生产粮食,种菜、养猪。发动群众,人人动手,个个种菜。
叁
文革十年期间,
江拖又成为历史聚光灯“关照”的特别单位。
江拖当年出了两个在全省极具影响的“造反派”和“保皇派”的领袖人物。
老徐虽号称老徐,毕竟70后。
“道听途说”结合翻阅大量资料后第一感觉就是文革的起源、发展以及收尾的过程其实错综复杂,文革也并非我们经常听到的十年动乱(其实真正动乱的时间并不长)。尤其具体到人和事的时候,就更难以简单对一些人及事做“非左即右”或者是非对错的简单判断。许多事放在现在评判,也许都是错的,甚至觉得很幼稚,但在当时的风云诡异,变换无常的特殊历史背景下,除了极少数真正“打砸抢”的,却也许都没过错。
1967年11月,江拖成立厂革命委员会,涂烈经南昌市革筹小组批准,任命为江西拖拉机厂革委会主任,恢复党委后又担任了厂党委副书记。
1970年任省委常委,省革委会副主任,并当选为中共九大、十大代表。
在那波谲云诡的时代,许多当年风云人物都是昙花一现,涂烈能够十年不倒,经历很奇特。并且江拖老人都对其评价不错,对他后来的遭遇感到很惋惜,他肯定是做对了什么。
1958年大跃进时代,17岁的涂烈进厂做了一名装配工人,由于勤奋努力,不怕苦累,表现突出,第二年就被评为厂劳模。1960年5月又由于其好学上进,被厂里选拔到厂团委任干事,同年入党。
1965年,年仅24岁的他,从南昌市业余大学中文专业毕业后就被提为厂团委副书记,主持团委工作,成为江拖最年轻的中层干部,还被评为团省委优秀团干,任命为共青团省委委员,是作为革命事业接班人培养的,文革前还被选送到中央团校学习,南昌市委已经内定他任共青团南昌市委副书记,前程似锦。
按照当时的政治惯例,
即使文革爆发他大概率应和赵志坚一样选择成为传统叫法上的“保皇派”的代表。但他却成了江拖乃至全省造反派的头面人物。
一段特殊经历也许很能说明原因。
涂烈在参加中央团校学习期间,
被团中央抽调到北京市中学文化革命工作队,但是短短的时间,工作队就从正面被批成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犯了方向路线错误,他由此改正错误,拥护文化大革命,支持红卫兵的群众运动。这影响了他在文革的整个表现。成为江西造反派组织“大联筹”的代表人物。
但他利用他的影响也为江拖做了很多好事。
“抓革命”他相对执行政策还是比较稳健的,不能说他没批人斗过谁,但还是比较讲政策,江拖批斗没有死过人,这在当年的混乱局势下还是比较少见的。
“促生产”江拖也是典型,
省市抓革命促生产还多次在江拖举行现场会。江拖的生产除了运动初期,一直年年超额完成国家计划,屡受八机部的表扬。
当时他以江拖“上万台”的理由,保护了一批技术人员和领导干部没下放去农村,使得江拖近500多名技术人员,只下放了几人。且是在外单位的配偶下放被带下去的。像后任江铃董事长孙敏就是其中之一。
南下干部韩增奎原是南柴的厂长,运动中一直靠边站,甚至被送到西河大堤挑泥,涂烈听说他管理水平很强,想办法把他调到了江拖。
1968年,程世清主政江西期间。涂烈看到当年的16中和轻化工学校外迁的机会,利用他们空置的土地。为江拖上千户职工解决了一直分散在南昌各个角落,住房条件差,困难重重的住房问题,还在轻化工学校的土地上建了小学、初中,使得江拖子弟能就近上学。
他甚至还去找了省军区司令员的杨栋梁,要求把原九四医院让给江拖,由江拖出钱到市郊再选一个环境幽静的地方重建,后来因为八机部没有同意而作罢。这事要是后任江拖书记的老干部梁凯轩去协调,说的过去,梁解放战争就担任过第四野战军陆军总医院的政委,有这个资历。这由此也可佐证,涂烈当年红极一时。
文革结束后,“打扫庙宇,请进真神,老帅就位,小兵回营”。涂烈被抄家,但也只抄出了一斤半油。
他妻子原来也在江拖工作,一直只是普通的车间工人,并且江拖老人回忆,她的爱人为人相当不错。运动期间,从来没有因为丈夫的迅速升迁而“眼睛向上,背起双手”。始终和善低调,保持了普通工人阶级的本质。
过去对于涂烈的那些一边倒的妖魔化其实有失公允,他肯定也犯过错,有失误。说过一些过激的话,做过一些偏左的事。
细究历史,运动中其实他们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实际上有时也会被下面更激进的洪流裹挟,而身不由己。哪些事是他自己做的还是别人做的不得而知,只有当事人才说的清楚,但往往有时多年以后,几方各执一词,后人难以分辨。
涂烈后经省委主要领导批示在江拖的留守处办理退休手续。
一代风云人物,复归普通人的生活,
他现为中国社会艺术协会榜书委员会副会长和榜书江西省创研中心主任。
两获全国劳模称号,担任两届全国人大代表,两届中央委员的赵志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传奇。更是江拖的骄傲。
赵志坚的工人生涯从16岁开始的。
那一年,赵志坚顺利地考入了当时的江西省农具工厂(江拖前身),他的师傅曾是飞机厂的维修工人,工作作风严谨。赵志坚曾回忆他师傅:“他一直培养我遇事要观察、分析和思考的习惯,这些好习惯足以让我受用一生”。
机遇加勤奋苦学,工作的第二年,年仅18岁的赵志坚第一次当上了江拖厂的劳模,而又过了两年,20岁的赵志坚顺利地当选为南昌市劳模。
底盘车间402组组长,是全厂乃至全国的学习榜样,由于善于革新,勤奋创造他还被号称“华东智多星”。
文化大革命的初期,
时代把他推向了历史舞台的中央,
他和江纺的全国劳模经自麟成为全省“保皇派”的代表人物。
赵志坚从车间起步,历任江拖的党委书记,南昌市长、省经委副主任。江纺的经自麟后来也当了市政协的副主席。
直到晚年,全国劳模出身的赵志坚还在革新自行车。就连南昌最早的移动厕所也曾是他的众多发明之一。
肆
江拖由于属于机械行业集大成的单位,
过去技术力量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属一流。
清华、吉林工大、南京工学院的本科毕业生在江拖当年比比皆是。
江拖不光能造拖拉机,还能造枪、造炮,造车,甚至国防有需要,产能还可转为造坦克,牛的一塌糊涂。
早在1951年,老江拖就曾为上级完成修理5000支枪的任务,受到上级的表彰。
文革期间,江拖六车间的工人就能自行仿制出一台坦克。
1988年,江拖实行厂长负责制,
江建林任厂长。同时成立丰收拖拉机集团公司,整合了省内配套企业30多家。
1988年11月26日,
江拖几代人为之奋斗的年产万台拖拉机的理想终于实现。
1985年通过部级鉴定,
1986年被省机械工业厅评为科研产品成果一等奖的丰收180系列小四轮拖拉机是江拖八、九十年代最为辉煌的拳头产品。
江拖的丰收180还出口到前苏联,江拖在九十年代出口创汇列全国轮式拖拉机之首。这也代表当年江拖“半碗饭在国外”的经营决策在九十年代取得了巨大成功。这是江拖历史最鼎盛的时候。
当年的丰收180供不应求,
戏称是“皇帝的女儿”。1990年国家主席杨尚昆出访拉美四国时,还将30台丰收180拖拉机作为国礼送给墨西哥政府。
彼时的江拖与当时的江铃并没有很大的差别。而且从历史上看,江铃前身的“井汽”远不如江拖风光。但短短不到十年,“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江拖破产掉进了“下水道”,
江铃一飞冲天,收购重组江拖。
一家在坛子口,另一家在包家花园,
江拖与江铃算是近邻,又曾同属机械行业,两家的关系渊源极深。
1967年,深受江拖老职工怀念与爱戴的王峰厂长在主持江拖17年后,调到了井岗山汽车厂(也就是江铃的前身)任书记。几乎以一己之力把江西汽车工业搞起来的江铃老董事长孙敏原来也出自江拖的设计科,1971年从江拖下放到江西泰和,一呆就近十年。
历史真是巧合。正是王峰厂长“慧眼识才”七十年代末把还在下放的孙敏调回南昌,改变了江西汽车工业的历史。否者孙敏照常规是回江拖的。因为孙敏是从江拖出去的。
孙敏其实起点很高,毕业于吉林工业大学汽车系汽车设计专业的他1959年刚毕业时,农机部(第八机械工业部)刚成立,急需人才,于是在当年9月孙敏便被分配到当时的科技司主管拖拉机业务。后来因为个人原因调入江拖工作。汽车、拖拉机其实都是他的强项。
当年的孙敏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后来竟是他儿子孙伟(也在江拖工作过)带队接管江拖,但再造一个崭新的江拖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时中国汽车工业正处在高速发展的时期,
而拖拉机市场需求萎缩,产品正处在寻求突破的剧烈转型时代;
加上江拖历史上属运动的中心单位,
富有抗争基因的倔强铁牛又岂是一般外来户能够轻松驾驭的。
江铃的高歌猛进充分体现了孙敏个人在改变历史中的巨大作用;
江拖的“铁牛悲歌”却又似乎佐证了历史终究还是时势造英雄。
伍
以坛子口为中心,沿井冈山大道,
从南柴开始,江电、江拖、肉联厂、江东、电缆厂,直至洪都,再加上铁路生活区,这一带曾经集中了南昌众多的老国企,也形成了一个个半封闭的大院生活。
在企业办社会的计划经济时代,
曾经的江拖在坛子口周边也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生产、生活、教育、娱乐配套一应俱全,体量远远超过现在的“王府井”,俨然是一个超级巨大的城市综合体,占据坛子口半边天。
六七十年代,南昌有名的新雅餐厅下厂设点为江拖职工服务。
后来江拖建了自己的食堂,老职工都还对当年食堂每年聚餐时,每人吃一大勺红烧肉的场景念念不忘;而在江拖长大的孩子至今还对厂里冰室的大块绿豆冰棒记忆犹新。
大明星邓超的母亲也一直在江拖的仪表室工作,邓超成名后,她还经常请江拖老同事聚餐。
江拖还是出“运动员”的单位,
不光政治运动,体育运动同样开展的蓬蓬勃勃。尤其是江拖的足球运动。
从六十年代开始,
江拖的足球连续十多年保持着南昌足球的冠军,而且还曾经以一胜二平省足球队的战绩打出了工人阶级业余体育运动的威风。
江拖的足球实力一直很强,
是与当年九江机器厂的并入有很大的关系,而九江机器厂的前身又是从上海国泰机器厂内迁过来的,上海、九江都是原来的全国省内足球运动开展的很好,球风鼎盛的城市,足球运动在职工中深受欢迎,以至于他们并入江拖前身的条件是:“吃住条件无所谓,唯一的条件的是建一个足球场”。
当时的厂长王峰同志是从部队下来的也非常热爱体育运动,满口答应。
为解决家属子女就业,
江拖在1982年还成立了众多大集体编制的江拖劳动服务公司,开办和管理的企业多达26家。
江南汽车、拖拉机配件厂、振华机械厂、风华机械厂、一品香餐馆、凤凰理发厅。海燕照相馆、利达钟表眼镜修理店、南昌洪发商场、风华百货经营部等等。这一长串名字,留下了许多老江拖人的回忆。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历史高速滚动的车轮短短三十年间,
几乎把南昌原有行业齐全、门类繁多的老国企都甩下了时代的列车。迅速扩张的城市,使得南昌周边那些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不变的村落都已找不到历史的踪迹。
人间正道是沧桑,但这百年巨变来的太快了。
计划经济时代人们上了理想主义的发条,
但却伴生出平均主义的大锅饭,理想成了理想主义者的墓志铭;
市场经济时期释放了人类天性,产生了巨大的生产力,却唤醒了自私自利的恶魔,湮灭了集体主义荣誉的光辉。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社会大转型时期的撕扯与纠结成为几代人的集体困扰,就像沉重的列车在急转弯处,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人们白天学马云,晚上悟星云。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焦虑之冬。
此时,老徐耳边仿佛又听到“时代高铁乘务员”的提醒,下一站——世界级VR产业中心南昌。
未来已来,我们每个人又面临着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