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老百姓的业余文化生活相对匮乏,除了每月能看上一两次电影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时村里来个说书的、敲杨琴、唱渔鼓什么的利用晚间农闲时摆个场子,吸引村里男女老少广泛参与。要是有个剧团演戏或是杂技团演个杂耍什么的,那更是不得了的文化盛事,大家像过节一样奔走相告:某某地方来剧团演戏了、某某村来杂技团了......演出时真可谓是人山人海,围的水泄不通。尤其是到了冬季或农闲时更是如此。因而,组建乡镇(公社)剧团、为人民群众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就是各个文化站的首要任务之一。
每年国庆节至春节期间是各乡镇文化站最忙的时候。
首先要筹集经费、物色演员、配套设施、节目选定、角色分配,而后才是排练,更重要的是还要找一个好导演。在一出戏、一台节目乃至整个演出中导演的作用可以说是关键的关键。俗话说“不经厨子手烂酱布气”就是这个道理。
![艺坛风流:二哥冯召银是导演(刘夫胜)(小戏剧本文化站小品都是) 汽修知识 艺坛风流:二哥冯召银是导演(刘夫胜)(小戏剧本文化站小品都是) 汽修知识](http://www.laqxx.cn/zb_users/upload/2024/07/20240723040606172167876636871.jpeg)
那时文化馆辅导组也就两三个人,全县近40个单位和公社都需要他们去辅导,时间都挤在那一段时间,可想而知他们的时间安排得有多紧。二哥在辅导组可是挑大梁的角色,哪个单位要是能把二哥请到,那今年的演出就算成功了一半,全县汇演拿奖那是十拿九稳,演出效果保证是锦上添花。
为了争导演,我们文化站之间弄出了不少的笑话,哄、骗直到“抢,”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把导演弄到手就行。记得有个站先请到冯导,正在给排戏。外面来人说有熟人找冯导,冯导出来一看,是另一个站的站长在找他,冯导上前和其打招呼,就被来者连推带擁的抱进车里,一溜烟的跑了......弄的冯导也不好说什么,大家都是排节目,都想让他给辅导一下,实在不行就只好连轴转。所以那一段时间二哥熬的两眼总是红彤彤的。
一九八零年冬,根据文化局参加评奖的节目最好是本站创作的要求,我第一次写了小戏《接婆婆》。我们有幸请到了我们文化馆最好的导演冯导,听说仰慕已久的冯导来给我们排节目,心里甚是激动。我把剧本改了又改,唯恐冯导看不上。其实我那会根本不懂戏剧,写剧本全凭想当然,至于什么起承转合、什么切入点、什么剧情发展、高潮、什么时间该唱、唱词如何写等都一窍不通。所以在见到冯导之前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有雾。地上、树上像下了场小雪一样到处都结满了霜。二哥手推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个那时看来较为时髦的提包(大概是在参加市里还是省里文艺汇演发的纪念品)。我们都有些惊讶:这么早啊!
您怎么不坐汽车来反倒骑自行车来的?
“坐汽车要等前伺候的耽误事,很长时间没回家了,昨晚顺便回家看看老娘,为了不耽误排练,今早就骑车来了。”二哥轻松的说。
咋一看到二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伟岸和潇洒。瘦瘦的个儿,穿着一件浅咖啡色的风衣,头稍微向前倾着,一条长长的灰色围巾挂在脖子上,瘦长的脸庞始终挂着笑容,显得湿润的嘴唇微张着,一顶带檐的便帽顶部有一根寸把长的小“尾巴”,帽檐和围巾上都沾了一层霜......。
一阵寒暄过后,我们正打算怎么招待这位大名鼎鼎的冯导,这时冯导发话了:“我知道咱们经费紧张,省点钱用在该用的地方......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其它菜不要弄,你这有盐豆子有热豆腐就行了。”见到冯导这样随意我们也就顺水推舟的说:“好吧,早酒不喝了,等中午咱再给你接风。”
接着冯导就叫我把剧本拿给他,拿了把二胡,边改剧本边设计唱腔。
不一会一锅白菜炖豆腐就做好了,这时我们客气的问:“冯导还喝两盅不?”
一提酒冯导似乎来了神问:“有酒吗?”
正好我们文化站的孟站长也喜欢喝酒,就说“我这有咱们邹庄的特产——武河大曲。”说着就拎出一大塑料桶散酒问:“喝这个行吗?”
“这个最好。”冯导接过酒闻了闻。我们也一旁打趣又掩饰的调侃:“豆腐就酒越喝越有。”
“是豆腐就酒不如喂狗”冯导接过话茬,把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就这样我们边喝边讨论剧本,待我们吃完饭,剧本的修改轮廓也基本定了下来。冯导征求我的意见:“剧本这样改你看行吗?”
本来我对写剧本就一窍不通,哪有什么意见,连忙说:“冯导,你是专家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我没有意见。”
“哈哈......”冯导爽朗的笑了起来说:“我哪是什么专家,就是排戏经验比你们多一些罢了。还有一条就是以后不要喊我冯导冯导的,就喊我二哥就行了。”
“好的二哥。”我们几个盅酒端起一饮而尽,再看二哥盅里还剩一大半就嚷嚷道:“二哥“水路”也留的太深了吧?”
孟站长调侃道:“从运河边来的都能行船喽!
”
“嘿嘿咱还得排戏,再说我也不能喝急酒,喝急了耽误事。”二哥略带滑稽的笑道。
就这样初次见到冯导就在这融洽的气氛中相识了。“二哥”的称谓也就顺理成章的叫了下来。
接下来的排练更是叫人笑的肚子疼。那次剧团新招的几个演员都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没演过戏,排练中每一个动作二哥都要反复的做示范。当时饰演婆婆的小温见到二哥做的示范动作后笑的直不起腰,拍着手说太像了太像了。饰演大儿媳妇的小胡被冯导的示范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学着二哥一蹦三尺高,简直把农村那种刁钻、泼妇的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经过三天的排练,小戏《接婆婆》基本排出来了。彩排的那天,正巧市和县文化局领导来我们这检查工作,公社领导陪同他们一起观看了彩排并受到了他们的高度评价和赞扬。
当晚我们弄了花生米、油炸大虾,盐豆子还有二哥最喜欢吃的豆腐,一共四个小菜喝酒庆祝彩排成功,酒当然还是武河大曲,我们文化站三个人和二哥一直喝到凌晨四点还意犹未尽。当时我们也受二哥的装扮和气质所感染,都仿照二哥的帽子各买了一顶。也是喝了酒的缘故,不知谁提议说这个帽子要是把帽檐去掉就更有文人气质,你看那些大导演哪个不是戴着那样的禿檐帽?
说的好! 咱们都是艺术家!
几个人酒后说话都有点飘。说干就干就从二哥开始。老孟一把扯下二哥的帽子,“嗤啦”一声就把帽檐给撕了下来,我们三个也仿照二哥都把帽檐扯掉,然后拿到隔壁老孟的宿舍里用缝纫机缝好......戴上无檐的帽子我们一阵狂欢。
“二哥,你觉得咱这个小戏怎么样?”我心里没底的问。
“演出没问题,汇演嘛——最少也得获二等奖。”二哥胸有成竹。
果然该小戏在全镇巡回演出近百场受到广泛欢迎,县广播电台还专门来我站进行采访录音在全县播放,在县里举办的文艺汇演中获得一等奖。我们对二哥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
此后的许多年,我们每年都要请二哥来给排节目。我也因受二哥的影响,写了不少的剧本,小品、表演唱等文艺作品。其中小戏《接婆婆》、《土地爷相亲》,小品《买鳖》、《再过一把瘾》、《忘忧水》等分别在《小剧本》和《徐州戏剧》上发表。小品《再过一把瘾》还分别获得全国百优小品大赛青岛经协联谊杯入围奖、曹禺戏剧文学奖小戏小品奖三等奖。96年我和二哥还被邀请参加中国戏剧小品高级研讨班的研讨会,和不少全国知名学者一起学习探讨。
二哥不但能导并且能演。凡是有他的角色的节目,只要他一出场,必定引来一片的喝彩。他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能给观众带来开心和快乐。他参演的小戏、小品等文艺作品屡屡在省、市获奖。小品《再过一把瘾》经他饰演和演绎,在徐州市演出得到专家们的一致赞誉。说冯导浑身都是戏,他饰演的角色喜的能让人开怀大笑,悲的让人泪如雨下,使人在快乐中得到启迪和升华。
时光飞逝。转眼间二哥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
记得在二哥生病期间,我们去医院看望他。看着他那被病魔折磨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面容和手脚,心里难过极了。可二哥还是那么乐观说:“等我病好了咱还喝(酒)!
”
这就是冯导,我们的二哥——冯召银。
(谨以此文纪念二哥冯召银同志逝世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