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挂,炊烟笼罩,满眼红妆。
时不时远处响起几声鞭炮声,小孩打闹间那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尽显欢愉。
年三十,阖家欢聚的好日子,
眼下已经到了年夜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是欢聚一堂,热气腾腾的饺子和年菜下锅,升起的袅袅炊烟,似乎是人们对来年更好的祝愿。
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村口的柳树下,也有拄着拐杖伫立远望的寂寥身影,那是年迈的老人对未归家游子的挂念。
“大妹子,不是当大伯的不讲情面,大过年的,我家里也穷的揭不开锅了,你们要是再不还钱,我家日子也没法过了......”
“是啊大妹子,我家里也等着用钱呢,你看是不是......”
“实在不行的话,你先还咱几十块也好啊!
”
然而,在村东头的一间土坯房内,十七岁的林然正愣愣地瘫坐在炕上,满眼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环视四周,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泛黄的木桌和几块掉了白皮的墙壁,再加上桌上那个印着“花开富贵”字样的热水壶。
一切的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熟悉。
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还有浸水的淡淡痕迹。
为了遮住水痕,家中素来都喜欢挂上一本挂历充当“装饰”。
定睛细看,那本已经撕了大半的挂历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一九八一年2月4日!
自己重生了!
还重生回了一九八一年的大年三十!
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阵阵酸楚和自责伴随着回忆再度侵袭而来。
无数熟悉的画面和记忆涌上心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家里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起码日子也还算凑合。
自己成绩素来不错,更是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
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全家都希望家里能飞出去一只金凤凰。
然而,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让这个贫穷的家庭更是入不敷出。
为了挣钱,父亲带着同村的乡亲外出打工。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工程出现了塌方事故,父亲也在这次事故中重伤。
承包商卷款一走了之,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农民工,和自己可怜的父亲。
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更是因此欠了一大笔外债。
直到如今,依旧缠绵病榻。
大年三十的晚上,村里的债主们纷纷登门讨债。
年三十的这顿饭,成了他们一家人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送走了债主,绝望的父亲在初一当天,气急攻心,影响了病情,多重并发症缠身,不治而亡。
而母亲遭受打击,精神失常,随后也郁郁而终。
后来,姐姐毅然扛下了所有的债务,一边供自己读书,一边打工还债,日夜操劳,积劳成疾,在不到四十岁就撒手人寰!
尽管自己很争气,毕业后还进入了国博馆工作,更是凭着扎实的鉴宝功底和资历,成了后世的业内泰斗,风光无限。
但面对家人至亲的相继离世,这是无论多高的成就,也永远无法遮掩和抹去的伤痛!
1981年2月4日!
林然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更永远无法原谅懦弱的自己!
如果父亲不会为了给自己挣学费,就不会工地上出事。
倘若不出事,这个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明明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彼时的自己却以年小为借口,逃避着一切责任,眼睁睁看着悲剧造成!
懦夫!
赤果果的怂货软蛋!
脑海中回想着过往的种种,每一次的回忆,都像是一把小刀一样在他的心口上割来割去,林然的心宛若刀绞般刺痛!
这扇老旧的木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自己在里头,家在外头。
上辈子,自己不懂事,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庇护自己的大门。
这一世,既然老天让自己重来,那就绝对不会再让悲剧再次重演!
要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走出去,做为家人遮风挡雨的那扇门!
站在门口,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林然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径直推推开了这扇隔绝两个世界的木门。
“妈!
”
“姐!
”
林然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颤抖,轻轻呼唤出来这两个久违的名词。
这一刻,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真真切切的母亲和姐姐,林然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段清贫而又无比温馨的时光!
看到林家的小儿子出来了,外头围了一圈的债主也显得有些诧异。
而原本讨债的村民们,一时间也纷纷住口。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祸不及家人,更何况是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孩子。
“小然,乖,你先回屋,跟你没关系。”
眼见自己儿子出来,母亲袁秀芬强挤出一丝笑容,眼中满是慈爱。
“小然,听妈妈的,你先回屋。”
姐姐林婉君的声音有些委屈,眼眶红红的,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然而,林然却是走到了众人跟前,对着这些同村的叔叔伯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冲着所有人,目光中透着坚定,郑重的说道:“各位叔叔婶婶们,我家年关没能清账,要各位带着债过年,我林然先跟各位长辈说一声抱歉,对不起。”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各位长辈来要钱,这是理,是理就得认。”
“我爸是为了给我挣学费才出的事,我是他的儿子,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这笔账理应算在我头上,我爸欠你们多少钱,麻烦大家重新打一份欠条,全都算我林然头上!
”
声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林然三言两语便将一屁股的饥荒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然而,听到这话的母亲,却是顿时气上心来。
“你个小兔崽子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
原本和颜悦色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了一旁的扫帚,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想把自己打回屋里去!
林然知道,这是妈妈在保护自己!
她不想让自己卷入这浑水中,她想跟姐姐把责任担起来,从而保护自己不受牵连。
林然不闪也不避,硬着头皮挨了母亲一下打,虽然疼,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坚定。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不等母亲再劝,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林然二话不说,将每个债主手中的欠条拿了过来,转身回到屋里,找来纸和笔。
趴在锅台沿上,用隽秀的笔迹重新写下一封封新的欠条。
只是,与原版相比,欠债人的落款从父亲变成了林然本人。
准备按手印的时候,突然间想到,家里并没有印泥。
想了想,干脆直接咬破了食指,在每一张欠条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刚高中毕业的孩子再给他们打欠条,一个个的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好了,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以后,这账就算在我头上了。”
“大不了以后不上学了,去打工!
打工种地的钱不够,就卖房卖地,卖房卖地的钱不够,就卖血卖肾!
”
“男子汉说话算数,一口唾沫一个钉。”
“只要我林然还活着,这钱,就不会少了各位叔叔伯伯一分!
”
林然笑着说话的时候,牙齿上还沾着手指上的血迹。
感受着林然语气中的坚定,一时间,债主们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归根结底,这笔钱并不是林家想赖债,而是林家真的没钱。
大家无非就是怕林父撒手人寰之后,村里都讲究人死债消,到时候没人担也没人认,孤儿寡母的成了坏账,一毛钱收不回来才出此下策。
如若不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又愿意被人戳脊梁骨呢?
最重要的是,林家在这下林村的名声,绝对是有口皆碑!
看着那殷红鲜血按出来的手印,一众债主不由得有些惭愧。
一个个的心里都挺不是滋味,谁都知道,林然是村里头唯一的大学生,难得的金凤凰,未来的前途一定是辉煌无量的。
为了要债,居然逼得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退学还债......
不过,就冲林然这种不怕事、敢担事的气魄,谁也得挑大拇哥赞叹一声“真爷们!
”
将欠条揣回兜里,大家都觉得有些臊得慌。
心里五味杂陈,只得说了几句讨巧话,红着脸如潮水般散去。
留下了母子三人面面相觑,更是百般滋味涌入心头。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
“让你躲在里面,你出来做什么!
你不该冲动强出头的,这下好了,小小年纪,背了这么多饥荒。”
母亲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把林然拉了过来轻轻拍了拍。
心疼的看着儿子咬破的手指,小心的擦了擦,伤口的牙印清晰可见。
“刚刚没打疼吧?”
感受着久违的母爱,林然鼻头一酸。
“妈,一家人,就要共同面对嘛。”
“再说了,我都是大学生了,男子汉哪有躲在你们身后的道理。”
“唉,你们啊......”
咕~
就在这时,一声肚子的饿叫响起。
没好气地点了点姐弟俩的小脑袋,林母便带着两人进了厨房。
可看着空空如也的灶台,一家三口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事搞得......
明明是大过年,可锅里居然连饺子都没有!
大年夜,一家人围在桌上,喝面糊糊。
所有人看着这一盆面汤,心情沉重,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窗外的烟花更是映衬着一家的愁云惨淡。
“妈,姐,你们放心,这个家会好起来的!
”
说话间,林然大口吸溜了起来,吃的满口面糊,假装开心得像个孩子。
此时此刻,这碗自己魂牵梦萦了无数次的清淡面汤,显得格外珍馐。
林然眼中闪过了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决心。
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别的追求,就想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小然啊,以后可不许再胡说了,知道吗?”
“我和你爸都没啥文化,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就安安心心去上。”
“这学费和生活费,妈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你犯难!
”
吃饭间,林母又一次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以往那觉得不胜其烦的母亲唠叨,在此刻林然才知道,是有多么的珍贵。
“是啊小然,你乖乖上学去,有我和妈妈在家里呢!
”
姐姐也是懂事地拍了拍林然,更是让林然心头一暖。
“妈,姐,我知道了。”
应付了一句,林然的脑中,早已经开始布局起了这一世的恢弘计划。
......
次日一大早,跟母亲和姐姐招呼了一声,林然满腹心事地出了门。
徘徊在熟悉的老街上,看着眼前的童年状景,故地重游,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街头吆喝着的小商贩正推着自行车缓缓行进,自行车的后轮座位上,挂着一垛糖葫芦。
“八十年代,百业待兴,干点什么好呢?”
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林然显得有些犹豫和纠结。
要知道,眼下这个时代,由于大环境的政策扶持,下海经商的风潮早已经逐渐掀起。
只要能够精确找准赛道,孤注一掷,往往就能够吃到时代的红利,换来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但想起昨天那顿没吃饱的面汤,林然只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想要下海,手里也得有资本啊!
更何况,这些行业都是实打实的长线投资,短则四五年,长则一二十年,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昨天打的欠条里,欠二伯家的400块钱只有不到四十天的时间了,父亲躺在医院,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所以自己必须要赚快钱!
最好还是那种可以空手套白狼,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这个万元户都还属于凤毛麟角的时代,自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要想现在不到四十天的时间里赚将近五百块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知道,现在的工厂职员的月薪,也才在三十五块左右!
五百块,那可是工厂职工一年多的工资!
想到这,林然不禁皱了皱眉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遍全身。
任何人,在时代的洪流面前,都宛若蝼蚁!
但想到家中母亲和姐姐当日的窘迫和委屈,林然眼中再次多了几分决然!
这救命钱,自己说什么也要赚到!
“林小子,你想啥呢!
”
“都要撞树上了!
”
就在这时,一阵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个老烟民。
林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坎肩的大爷正笑眯眯地给自己招手,
“哟!
杨大爷,您这是忙啥呢?”
看着眼前的老头,林然也是热情地走了上去。
这杨老头,原本也是下林村的,后来到城里机床厂上班,便一直定居在了城里。
小时候自己经常去他家串门,老头喜欢抽烟,帮忙洗一次烟筒,就给一颗糖。
算是林然童年记忆中不可多得的好爷爷。
“害!
我那女儿不是在苏州买了房子。”
“说是一个人住太空了,这不要把老头子我接过去享享清福!
”
“这不,快走了,收拾收拾家私,把不要的垃圾都给扔咯!
”
谈到自己事业有成的女儿,杨老头脸上满是骄傲。
“还得是杨大爷啊!
到了苏州,可要记得少抽点烟!
”
打趣了一句,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说话间,被杨老头随意堆在门口的一个花瓶,却是陡然吸引了林然的注意力!
“莹润开片,浓胎厚底,裹足刮釉,暗足浅挖,显然是个南宋的汝窑......”
林然职业性地嘀咕了一句。
再而后,一道平地惊雷便在脑中蓦然迸开!
无数的灵感和想法涌入识海,一股茅塞顿开的快感油然而生!
看着眼前这个被当垃圾丢在门口的汝窑瓷瓶,林然差点激动得不能自已!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八零年代,在这个大家疲于奔波,忙着温饱的时代,又有多少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古玩身上呢?
要论一本万利,要论来钱之快,除了刑法里的,试问还有什么比得上捡漏!
抬头看了看杨大爷那忙碌的身影,林然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去。
“大爷,您坐着抽烟!
”
“这活啊,我来帮您!
”
感受着林然突如其来的热情,杨大爷放声笑了笑。
“林小子,今天大爷可没糖给你啊!
”
“大爷您这是什么话,我俩的交情,岂是用那些东西来衡量的?”
“这不看您要走了,我搭把手,送送您!
”
说话间,林然便娴熟地给杨老头取来了烟筒,笑眯眯地塞到了对方手中。
满脸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好孩子,大爷小时候没白疼你!
”
猛地吸溜了一大口烟筒,吐出几个烟圈,杨老头心满意足地回了一句。
而林然,早已经在屋里忙碌了起来。
目光则始终放在门口那个宋代的汝窑瓷瓶之上。
要知道,像这样一个保存如此完好的南宋官窑粉青釉纸槌瓶,在后世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可是拍出了6000多万的天价!
眼下这个时代能卖多少钱林然不敢保证,但他知道,光凭这件宝贝,足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忙活了约莫大半个小时,院子里头不要的杂物终于都被林然给分类搬到了门外。
而杨老头也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烟筒,拍了拍林然的肩膀。
“小子,累坏了吧?”
“你这腰不错!
有大爷我当年的样子!
”
听着大爷吹了一堆自己年轻时候的牛,林然也是很合时宜的搭着话。
“来来来,这次走了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了。”
“这十块钱你拿回去,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是个好苗子!
”
杨老头边说边从衣服的夹层中翻出了一个塑料袋。
被揉的褶皱的塑料袋中,正整整齐齐地包裹着一沓毛票。
望着大爷递过来的十块钱,林然急忙摇了摇头。
“大爷,您这是做什么!
”
“这钱我不能要!
”
眼下这个年代,10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财帛虽然动人心,可他林然又岂是那种人!
扫了一眼门口的南宋瓷瓶,林然更是毫不犹豫地将钱给推了回去。
“傻孩子。”
瞧着林然不要,杨老头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多了几分喜欢。
“罢了罢了!
”
“老头子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看看这屋里有什么用得上的。”
“拿回去就当是个念想了!
”
听到杨老头这句话,林然顿时眼前一亮!
但还是颇为拘谨的挠了挠头,才指了指门口那个被老头当作垃圾的瓷瓶。
“大爷,我妈就喜欢插画,那花瓶若是你用不上的话,我就带回去哄哄我妈!
”
“诶,这书包和相框也不错,我就一起带走了啊!
”
一看这小子居然要个被自己丢了的破花瓶,杨老头也是没好气地笑了笑。
“得嘞!
你个傻小子打小就孝顺!
”
“喜欢的话就拿回去吧!
”
“以后出息了,记得带着你爸妈来看看老头子我!
”
得了大爷的允诺,林然才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外,小心翼翼地将瓷瓶踹在了怀里。
而那个掩人耳目的书包和相框,则是被毫无违和感地背在了身后。
看着手中的瓷瓶左右打量,仔细端详一番。
没错,就是这个味!
“大爷,那我就先走了哈!
少抽点烟,保重身体啊!
”
对着大爷挥了挥手,林然眼中满是感激。
“去吧,瓜娃子,记得好好读书!
”
又嘱咐了几句,杨老头便继续低头猛地吸起了烟筒。
吐出阵阵眼圈,眼中满是欣赏。
......
此刻这个轻若微鸿的瓷瓶,在林然手中,却宛若千钧!
原因无他,上头承载的,是自己一家人的命运!
一想到时间的紧迫,不再拖沓,万分小心地捧着怀里的宝贝,林然便凭借着过往的记忆,急匆匆地朝着镇上的典当行走去。
过了约莫半刻钟,才在一间店铺前面驻足下来。
放眼打量几圈,高悬于店铺正门其上的,赫然正是一块红制牌匾。
上书“勺缶斋”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希望能遇到了明白人吧。”
林然苦笑了一句。
典当行这个行当,可谓是自古有之。
但挂羊头卖狗肉的占了一半,黑心压价趁火打劫的又占一半,其中靠着大忽悠低买高卖的,甚至是强买强卖的,更是占了七成以上!
两世为人,又是业内泰斗,林然只想说这个行业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黑!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近年来大环境相对宽裕了些,所以眼前的这家典当行,规模还算可观。
整了整衣衫,定了定心神,林然便推门而入。
身上更是带着一股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和老练。
“哟,爷您这是来出质的还是落码的?”
“我们这儿最近可是有好几件流当硬货呢!
保准您满意!
”
林然一进门,就有名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您客气了,不瞒您说,我手里带了点东西,所以过来请请眼!
”
林然礼貌性地躬身一笑。
环视四周,厚重古色的装修,乌木成鼎的柜台,纯木质地的板墙,一股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而伙计和林然所说的“出质”、“落码”、“请眼”,都是这行的黑话。
作为昔日的国博巨擘,这些术语对林然来说,早已经烂熟于心。
“嚯!
那感情好!
一看您就是贵人哩!
”
“您且稍作喝茶,我这就去请我家大掌柜来给您看看!
”
见林然云淡风轻地接住了自己的黑化,伙计又不由得重视了几分。
招呼几句,又给林然上了热茶,这才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未过多时,一位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手中还把玩着一品盘得包了浆的紫砂壶,身穿唐装,显得颇为富态。
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几眼林然,便和气地坐了下来。
“小兄弟,听说你有宝贝要出质?”
一看正主来了,林然也是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道。
“宝贝谈不上,这不祖上有点东西,所以拿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中年男子手中把玩的紫砂壶上面,笑道。
“倒是老哥手中这尊清中叶的黄玉麟觚棱壶,那才叫气派呢!
”
听到林然一脸云淡风轻地指出了自己手中的玩意儿,方大海顿时就愣住了。
要知道,古代的茗壶不少,但是像自己这样宣统年间的黄玉麟觚棱壶,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哪怕是深谙此道的行家,也仅仅只知其形,而未见真颜矣!
可眼前这个看着才十七八岁的小子,居然能够一语中的,方大海心中感到颇为惊讶!
行家!
霎时间,轻视的眼神一扫而空,方大海的眼睛里陡然严肃了几分。
“小兄弟,我姓方,叫大海,你若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方老哥便是!
”
“没想到小兄弟竟然认识我手中的茗壶,后生可畏啊!
”
方大海俨然就以平辈和林然论交起来。
“老哥说笑了,我也只是略懂而已。”
“这黄玉麟觚棱壶,盖内均钤,气孔左边为“匋斋”,气孔右边为宝华庵制,想必老哥这点名的勺缶,取得就是此意吧。”
林然继续笑盈盈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更是如平地惊雷般,把方大海唬得一愣一愣的!
高人!
这他娘的绝对是高人!
“小兄弟眼光好生毒辣!
我这楞壶,可是拖了不少关系,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呢!
”
方大海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言语之中满是显摆。
毕竟难得遇上识货的行家,自然要好好展露一番,也算是为接下来两人的买卖敲敲鼓。
看着方大海的模样,林然却是陡然话锋一转,有些惋惜地开口道。
“这店名是好名,但如果这壶是真的,那才叫相得益彰!
”
听到林然这番话,方大海脸色骤变。
言语之中还带着几分不屑和厌恶。
“小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方大海在业内玩壶二十余年,莫非还能买到了假货不成?”
在方大海看来,此刻的林然就是一个半桶水的二愣子,来自己这里班门弄斧。
方才对林然的惊艳和好感,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毕竟这黄玉麟觚棱壶,关乎的不但是自己的盈亏,更是自己在业内的名声和颜面!
“老哥莫急,这黄玉麟觚棱壶,乃是昔日宣统阁臣端方亲自指导所制,底款均为单长方框内竖排篆书款式,而盖内又有两方椭圆形篆书印章刻样。”
“方才老哥饮茗之时,我恰巧看见,这壶的底款却是一正方形,所以显然,这壶多半是出自民初时期的仿制款罢了。
“老哥若是不信,仔细看看这壶盖内的印章,究竟是椭圆形还是圆形便知!
”
听得林然说的头头是道,方大海一时间也有些踌躇起来。
急忙打开壶盖,用袖珍手电一射,更是满面骇然!
里头的印章篆刻,竟然与林然所言无出其右!
民初年间,文人仿制前清遗物附庸风雅的不少,而自己这壶的年代与真品顶多也就差了十余年,如此一来,也难怪把玩了这么久也没发现端倪所在了。
方大海满脸苦笑,对着林然拱了拱手。
“没想到我方大海玩了一辈子的壶,今日却是被雀啄了眼。”
“小兄弟,方某受教了!
”
与此同时,心中对林然的来头和背景,越发感到震撼。
年纪轻轻,就能有此等敏锐的洞察力和功底!
小伙子不是一般人能调教出来的。
瞧着对方被自己拿捏了七成,林然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南宋的瓷瓶给放在了桌上,一脸的泰然之色。
“您说笑了,这玩意却是算得上以假乱真,我也不过只是略懂而已。”
“方老哥,还麻烦您帮我看看。”
被林然一句话拉回现实地方大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郑重其事地戴上了白手套,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越看,便越是眉头紧蹙,甚至还取出了袖珍手电,不敢稍有丝毫的懈怠。
谨慎地观摩了即便,心中大概有了个计较,方才震惊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看着林然那颇为稚嫩的面庞,方大海的脸上重新换上了一抹商人特有的狡黠。
“小兄弟,你这东西是好东西,只不过......”
故作停顿,说话间方大海就将瓷瓶推到了两人中间。
“只不过这东西,不好出手啊!
”
沉吟片刻,方大海给出了最终答案。
言罢,便抿了一口手中的珍茗,慢悠悠地等着林然接话。
但那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是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中间的汝窑瓷瓶!
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意,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老哥这话说的,莫非京城里还缺藏家不成?”
林然回了一句,便直接将瓷瓶拿回了手中,嘴角同样挂着几分戏谑地笑容。
这是老狐狸遇上小狐狸了!
两个人加起来,估计能有800个心眼子!
“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宝贝虽然是南宋的汝窑出品,但同为汝窑槌瓶,也有档次之分。”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看胎体和底釉。”
“胎体越厚,底釉越薄,烧制成型的难度也就有大,相应的自然也就更加珍贵。”
“你这槌瓶,是南宋修内司官窑所产不假,但是这胎体呀,太厚!
”
“老哥我也是实诚人,考虑到年份和做工,就作二百块钱收了,你看如何?”
听着这老板开始胡吹,林然不由得有些嘴角抽搐。
这压价未免也太狠了些!
难怪民间会有“上当”即上当的说法。
做这一行的,讲究的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正如这老板所鉴定的那般,年份材质,都无可厚非。
但在具体的物件之上,却是避重就轻,狠狠地压了一截!
愣是把这上千年的宝贝,贬低得一文不值!
若是外行人遇到了,恐怕还真要被唬得点头答应,当场交割!
即便是内行,估计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只可惜,这老板今天遇到的是自己!
根正苗红的国博馆专家,业内泰斗,古玩巨擘!
既然如此,就休要怪自己给老板好好上一课了!
“方老哥要不再好好看看?”
说是这么说,可这瓷瓶,早已经被林然握在了手中!
压根不给方大海“二次鉴定”的机会。
看着林然这副老练的态势,方大海也有些急了。
这玩意可不是自己说的南宋槌瓶,而是正儿八经的纸槌瓶!
虽然仅仅只是一字之差,但价格却是天壤之别!
若是自己能够将其收过来,随便转手一倒腾,都绝对是暴利一笔!
但林然不轻不重地一句反问,却是直接打破了方大海的小算盘。
“老弟别生气,我们做这一行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
“这玩意儿是你家传的,你肯定比我更了解,要不小兄弟给我介绍介绍?”
方大海也是老狐狸,想借机试试林然的深浅。
若林然是虚张声势,那这奸商,自己当定了!
即便这小子真是行家,到时候以正常价格收过来,也绝对吃不了亏!
“既然老哥这么说,那我也就班门弄斧了。”
“依我看呐,老哥说的不错,这确实出自南宋修内司。”
“不过嘛,这可不是槌瓶,而是纸槌瓶!
”
“老哥说的槌瓶以厚胎薄釉为佳,但这纸槌瓶,却恰恰相反!
”
“而是以薄胎厚釉为上品!
”
“在这,纸槌瓶的存量,可不似槌瓶那般多,更何况是我这样保存完好的,更是难能可贵!
”
听着林然一针见血地剖析出了真谛所在,方大海一时间也是有些惭愧。
“小兄弟果然是为行家,倒是老哥我看走眼了!
”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罢!
不知小兄弟多少钱才愿意割爱?”
两人相视一笑,都放下了伪装,坦诚相见。
“老哥厚道!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是再漫天要价也没有意义。”
“七百块钱,你看如何?”
一听这恰到好处的报价,方大海更是对眼前的年轻人愈发敬重了几分。
这价格,既保证了林然的利益,又刚好还能给自己留下一定的利润空间。
属于一个这种的价码。
就冲这份见底和为人处世的深浅,方大海敢肯定,林然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如果不是背后有人点拨调教的话,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来的如此见识?
毕竟这次带来的是个纸槌瓶,谁又能保证这样的行家下次又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呢?
“中!
权当跟小兄弟交个朋友了!
”
“不过以后要是有好东西,可一定要记得先带来给老哥过过瘾啊!
”
两人客套了几句,方大海招呼伙计给林然添上了好茶,自己则走到了后头的库房取钱。
毕竟七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几分钟后,方大海便拿着整整齐齐地一叠票子走到了林然跟前。
“小兄弟,你点一下,可别出什么纰漏!
”
听到方大海的嘱咐,林然也是微微一笑,接过来手中的钱,当面清点起来。
毕竟情谊是情谊,交易是交易。
两世为人,做事自然要稳重一些才是!
确认了数额。林然才把那件南宋纸槌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方大海的手中。
“对了,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同样检查无误,交割完毕后,方大海笑着开口问道。
在方大海看来,这样“来头非凡”的年轻人,自己必须与其打好关系!
“免贵姓林,单名一个然字。”
“老哥叫我小林就行。”
将这笔救命钱揣回了兜里,林然对着方大海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吗,准备离开。
“好好好!
”
“以后有空,记得来老哥店里喝茶!
”
又闲聊了几句,方大海亲自将林然送到了门外,缓缓目送林然离去。
望着林然那稳重的身影,以及不凡的见地和谈吐,更是印证了自己心中对方“大有来头”的猜想。
......
而林然这边,出了勺缶斋所在的胡同,心中早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
七百块!
这可是八十年代的七百块啊!
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这可相当于普通城市职工两年多的工资啊!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钱,自己就可以力挽狂澜!
不但能够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避免重蹈覆辙的悲剧,更能够实现心中所想!
林然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酸爽,才够味!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伟人诚不欺我也!
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还好自己有专业扎实的鉴宝功底,如若不然,恐怕即便是让自己重生一千次,也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运也,命也!
至少眼下,自己已经有了一条独有的谋生之路。
凭接自己的眼光和经验,只要运作得当,想要在八零年代靠捡漏发家致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世马未都等人的成功之路,自己未必就不能复制。
更何况,自己除了鉴宝捡漏的功底和记忆之外,更是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几十年的远见和构略!
要是能够通过捡漏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再找准风口梭哈重注,自己势必可以缔造起一块前所未有的商业帝国!
这一世,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
庇佑家人,制霸商海,成为名副其实的,商业巨擘!
摸了摸口袋,心中的底气又增加了几分。
果然,钱是英雄胆!
记得儿时有一次,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为了不让姐弟俩饿肚子,母亲只好拉下脸去管邻居借米。
结果米没借到,反而遭到了对方的一顿冷嘲热讽,气得母亲米水未进,大病一场。
这一辈子,自己一定要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走了几步,耳边就不住传来了各种小商贩的吆喝声。
定睛细看,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兴红农贸市场”。[1]
若是没记错的话,家中已经有近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兜里有钱心不慌,定了定心神,林然便阔步走了进去。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听着人声鼎沸的吆喝和讨价还价声,时不时还有几个带着红箍的人维持秩序。
林然又一次感受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火热和生机。
快步走到肉摊面前,林然指着砧板上的猪肉道。
“老板,麻烦给我切一斤肉!
”
听林然这么一说,老板好心地开口提醒道。
“小伙子,你确定?”
要知道,眼下这个时代,肉这种东西,老百姓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采买这么“多”,可不像后世吃肉自由已经成了普遍化。
更何况林然要的,可都是一块二毛一斤的后肘精肉!
[2]
林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解释,观望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内兜捻了捻。
将手中一块二毛的票子递了过去。
接过钱后,一副小心翼翼地辨认真假,老板才满脸堆笑地将肉递到了林然的手中。
“得嘞,您走好!
”
心想这是哪家的阔少爷出来采买,实在是令人艳羡。
买了肉,林然又找到了米摊,想了想直接买了二十斤米。
有手中的肉作“担保”,这次倒是没有再被好心提醒。
给了钱,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分量,林然心里美滋滋的。
想必母亲每次赶集给姐弟俩带好吃的回来的时候,大抵也是这般心情吧!
提着二十多斤的东西走了快一个小时,林然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下林村的地界。[3]
望着村口的那棵大柳树,心中满是感慨。
自己,也要给亲人遮风避雨!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林然才如释重负地将米和肉放到了地上,弓着腰开口喊道。
“妈,姐,快开门啊!
”
“来了来了!
”
里头应了一声,便听到一阵脚步响起,袁秀芬便带着林婉君开了门。
“妈呀!
”
“小然,你这是干嘛去了!
”
看着地上满满当当堆着的米和肉,林婉君被吓得惊呼出了声。
眼角还闪过了几抹馋色!
林母闻言更是满脸担忧的走到跟前,顿时心头大惊,脸色骤变。
换上了一副严母面孔,满脸严肃地开口喝问道。
“说!
”
“你这米和肉,都是哪来的!
”
林然身旁那堆二十多斤重的米和肉,此刻宛若千钧,狠狠地压在了母亲的心头!
袁秀芬眉头闪过几抹愁色,明明是空着手出门的,怎么随便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带回来了这么多东西?
再想想昨天林然给自己描绘的“雄心壮志”,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更是浮现袁秀芬心头。
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容易学坏的!
尤其是目睹了家中的窘境之后,如果这孩子跟着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出点什么傻事来,这个家可就真完了!
毕竟前不久隔壁胡同家的一个孩子,本来也算得上是品学兼优,就是跟上了一群小混混,成日里跑歌舞厅喝酒打架,没了钱就犯事,听说因为抢劫失手杀了人,已经被枪毙了!
那孩子的父母更是苦命人,一个跳了井,一个精神失常,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啊!
林母的厉声喝问,顿时就将隔壁的王寡妇给吸引了过来。
扭着腰走出来的王寡妇看着林然脚下那一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但想想林家如今的状况,外债一堆,锅都快揭不开了,怎么肯呢还吃得起肉呢?
再看看袁秀芬那副严母形象,一场“孩子不学好”的大戏,早已经在王寡妇心头演绎了起来。
“袁姐,这是干什么呢?”
“孩子有错,咱们慢慢教他便是,现在的小孩子呀,可不像我们以前那么老实巴交了!
”
说着,王寡妇就走到了林然身旁,一脸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小然啊,你是王姨看着长大的,你这孩子,大小就孝顺!
”
“王姨知道你是想给家里减轻负担改善生活,心是善的,但我们也得走正道不是?”
“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把握不住,但这坏名声一旦传开,年轻人一辈子可就全完咯!
”
嘴上叨叨个不停,但王寡妇的眼睛,却一直死死地锁在那堆肉上,眼中满是婪色!
好像是到时候林母会为了“封口费”,而分她几两肉似的,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一听王寡妇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林母更是气得脸色煞变,浑身发抖起来。
毕竟自己可是在这孩子身上,倾注了毕生心血啊!
看着王寡妇那副恶心的嘴脸,林然也忍不住了。
这家伙在下林村,可是出了名的嘴碎。
自己过得不如意,便巴不得人人都像她一般,但凡有搬弄是非的地方,必然少不了她王寡妇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以前自己家还没出以外的时候,这王寡妇三天两头就朝自己家借东西。
米啊,布啊,油啊甚至是毛巾,向来都是有借无还!
只要能占到的便宜,那是一个也卯不了!
母亲心善,看她一个人可怜,也不多计较。
可如今看自己家中变故,还跑过来落井下石,这就让林然彻底忍不了了。
“王姨,你可别血口喷人,这些米和肉,都是我买来的!
”
被林然这么一反驳,村中长舌妇的被动更是被直接打了出来。
“嘿,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劝?”
“我王应菊走过的路,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
你家现在米都吃不起了,哪来的钱买这么多肉!
”
说话间,王寡妇脸上又多了几抹妒忌。
“再说了,我都是为你好,要是别人,就算被抓去蹲大牢,我也才
看着王寡妇愈发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林母只得换上了一副笑脸。
“菊啊,你说的是,不过我相信我们家小然,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袁秀芬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黯然。
尽管心中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人,但这些米和肉,终究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妈,你放心吧,我们林家,人穷志不穷,最起码不会做那种狗屁倒灶的事!
”
“这是今天我到镇上,看到一个大爷自己在搬家,我就过去搭了把手。”
“完事以后大爷非要给我钱,但我没要,他就让我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用得到的东西。”
“我看了看,也就一个书包和相框有点用处,临走前想到妈你喜欢养花,就顺手再拿了一个花瓶。”
“你知道的妈,我从小历史就好,出来以后我发现那花瓶是个古董,就拿去典当行卖了,这才有了钱买米和肉!
”
说着,林然就把身后背着的旧书包给脱了下来,还取出了里头的相框,印证着自己刚刚所说的一切。
但具体卖了多少钱,林然可不会傻到跟一个外人全盘托出。
要不是这王应菊咄咄逼人,自己要维护母亲,林然都还打算继续藏拙呢!
两世为人,见过了太多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出风头那种愣头青干的事,自己可没那么幼稚!
看着“人证物证”俱在,林母心头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王应菊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说谎了?”
“一个破花瓶,能值几个钱,真把我们当傻子不是?”
对于林然的解释,王应菊说什么也是不相信的,毕竟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范畴。
“你不信就算了,这可是文物,可不是你家里的破瓦罐!
”
“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多读书,王姨不理解嘛,也说得过去~”
被林然这么怼的哑口无言王应菊也只能无力地撇了撇嘴。
“哼!
横财必有横祸,年轻人啊,还是老实本分一点好!
”
言罢,又狠狠地瞪了几眼林然身旁的肉,才扭着大屁股离开了。
看着王应菊走了,林婉君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小然,你说的都是真的?”
瞧着姐姐那好奇地样子,林然也是不由得笑了笑。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妈妈和你不成?”
“不过啊这都多亏了爸妈重视教育,要不然就算给我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说不定我也要像那王寡妇一样拿去垫屁股呢!
”
姐弟二人说完就开怀大笑了起来。
林母眼底也是闪过了丝丝欣慰,笑着拍了拍姐弟俩。
“你这臭孩子,可别在那乱说你王姨!
”
“好了,都饿了吧,快收拾收拾进来,妈给你们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