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大气粗的供销社

　　过去，在江苏省邳州市官湖镇，能和粮库相匹敌的只有供销社。
供销社鼎盛时期人员有二百多人，八十年代初由原来的“集体所有制”转为“全民所有制”，原来集体所有制的（包括亦农工、在册的临时工）职工都转成正式职工，政治待遇、福利、工资提高，他们可以购买紧俏商品，供销社曾是人们向往调入的单位。

　　我一个同事的爱人，姓汪，是小学老师，运师毕业，她父亲早年参加本县地方革命，后来随部队南下到云南剿匪，当时已经是团长。
在一次夜晚宿营时被土匪包围，突围时牺牲，消息传来，在全县都引起不小震动。
她为了调入供销社找到县里，县里好多干部都是她父亲原来的同事，当然照顾烈士子女，很快如愿进入官湖供销社。
部队转业的干部，在征求意向时，也都把进入供销社作为首选。

　　供销社在官湖镇“势力范围”可谓大矣，经过官湖镇的交通要道邳苍路（现改为省道250）两边全是供销社的建筑。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供销社在镇里邳苍路西边，盖起最早的百货大楼，大楼四周橱窗布置得琳琅满目，十分诱人。
农历十月二十五逢商品交易会那天首次营业，成为人们购物的热点，大楼里人挨人，人挤人，楼上楼下水泄不通。
唯恐出现意外事故，派出所赶紧派人维持秩序，疏散人群，所幸没有出现问题。
这在当时也算是一大，当地的老百姓也体验了一把城里人上楼购物的感觉。

　　与百货大楼相对应的路东边，临街也是幢幢大楼，供销社各科室、工会、俱乐部等都在这里。
官湖唯一的旅社是供销社开办的，和旅社相邻的是五金门市，凭票供应的自行车、彩电、缝纫机只能到这里购买。

　　供销社又在镇子的北边跑马圈地，建设煤场和柴油仓库，地盘日益扩大。
下属单位收购站也在那里盖起座座仓库，收购农副产品，生意红火。
与农业生产有关的化肥、农药门市同时搬迁到这里，库房也不甘落后地在扩大。

　　计划经济年代，供销社经营与百姓生活关系密切的物资，大到各种生产资料，小到油盐酱醋，笔墨纸张。
这是国家指定唯一的独家经营，没有竞争对手，国家也不允许有对手和他竞争，政策保护使它财大气粗。

　　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百花齐放，民间聚集几十年的巨大能量开始释放，一家家小摊贩云集几条大街，汇集天南地北物美价廉的小百货，不论是逢集日还是非集日，都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没过几年，百货大楼败给商贸中心的百货市场。
后来百货大楼出租，再后来卖给一个私人老板。
供销社经营的各项生意均被私人占领，它犹如一只泄气的皮球，迅速萎缩。
原来家大、业大只是表面现象，全靠银行的巨额贷款在支撑着运转。

　　供销社破产，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百余号职工要吃饭，只有变卖家产发工资，银行催要贷款，也只有抵押、变卖房屋还债。
职工下岗，自投门路，原来的“全民所有制”的光环在市场经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退休年龄的老职工按企业标准退休，工资只相当于事业人员退休的一半。
有句老话：“要有前后眼，不要聚宝盆”。
真替转行的同事家属汪老师报亏，没到退休年龄，整天在家呆着，每月只发几百元的生活费，可谓有苦难言。
军转干部邹主任，下岗后也只有几百元的生活费，比起在事业单位月工资几千元的战友，心里能平衡吗？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

　　花无百日红，改革的大潮无情地摧毁了官商的堡垒，真是“兴时狸猫欢如虎，去时凤凰不如鸡。
”这应该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规律不是权大的人说了算，人为地抗拒规律迟早迟晚都会以失败告终，不论你使出怎样招数，怎样围堵、封锁、清剿，又怎样输血、输氧。
官湖又一个牛哄哄的单位消失了。

　　还有一个更不为人所知的“官湖合作商店”，一个所谓集体性质的单位，也是属于县里供销社代管。
他所经营的东西只是供销社极少的一部分，它好像是后娘生的，不受人待见。
职工不多，都是老头、老太太，后来又有少许年轻人加入，大都跳槽。
这个单位自生自灭，下岗人员没有生活费，经过多年上访，后来总算也有了一些微薄的补助。

经营艰难的社办企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三湾口和南北街（今复兴街和邳苍路即省道250）的交叉点路东向南的黄金地段（今财政所向南），依次是官湖饭店，照相馆、浴室和农具厂（又叫修配社）几个集体性质单位。
饭店、照相馆、浴室是供销社代管的，都和县供销社有些瓜葛，属于自负盈亏“集体所有制”，不是公社（乡、镇）的直属单位。
随着改革开放，这些单位也在市场经济浪潮中很快烟消云散。
农具厂（修配社）受到县二轻局的业务领导。
公社（乡、镇）对它们管理比较松散，把它们全都归总到社办企业中去，有点委屈了。

　　在改革开放前，这些社办企业服务于老百姓，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方便。
职工们的政治地位没有粮库、供销社的高，多数单位经济上自劳自食，像鸡一样刨一爪吃一爪，富裕的时候不多，不死不活地经营着。
饭店和浴室的情况我在《官湖人两个三十年生活的变迁》写过，这里不再赘述。

经营较好的是农具厂，开初只是几个人修理制造农具，补轮胎，修自行车的小作坊，后来逐渐发展成几十个人的小厂，生产的的产品在自己的门市里出售。
我的发小冀伯启在七十年代末舍弃民办教师接班进厂当了工人，他心灵手巧很快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
后来手扶、小四轮拖拉机急需配套的车厢搞运输，冀伯启设计一种结构合理、载重量大、坚固，刹车性能优越，外形美观、物美价廉的车厢，这种车厢很快受到司机们的青睐，成为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一时间工厂里电锯飞转，火花闪闪，锤声当当，喷枪突突，工人们加班加点，每天都有新车厢从车间拉出，工厂利润蹭蹭上窜，工人腰包鼓鼓的，走起路来劲头十足。
不久，冀伯启当上了厂长，依然在第一线劳作、打拼，工厂在扩大，生意在扩张，红火的拖车生意一直做到八十年代末。

　　随着汽车工业的发展，轻型汽车走进农村，农具厂制作车厢的生意锐减，各种机械化的小农具在农村的普及，农具厂生产的小农具无人问津，这只小船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很快倾覆。
工人各自回家自谋生路，好大的一片厂房和其它社办厂合并，最后被拍卖，一个几十年的小工厂消失了。

　　官湖运输站，简称“运输站”，这个单位的前身叫“工会”。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搬运东西的行业叫“脚行”，后来“脚行”改称“工会”，工会地点在穿过老粮库的新市街路西，只有十多个工人，主要是给粮库装卸粮食。
每人一条形影不离的蓝色大布巾，大布巾那是一个明显的行业标志，扛麻袋时披在肩上，平时勒在腰间。
“搬运站”再后来改称“官湖运输社”，是公社的直属单位。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运输站曾经兴旺发达，原来的地点被镇小学教师公寓占据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一排平房在留守。
那时站长姓尹，正式人员三十多人，除去装卸货物外，又增加几十辆平板车搞运输，官湖供销社是搬运站的衣食父母。
八十年初，对于井喷的货运量运输站根本无能为力。
手扶拖拉机的出现，打破了运输站的一统天下，各大单位有了自己的运输工具，端掉了运输社的铁饭碗，改革开放的大潮瞬间也淹没了这个单位。

官湖拖拉机站，原是县农机局在官湖的一个下属单位，主要是负责全公社的农田机耕。
后归公社管理，拖拉机站少得可怜的几台农机具，对于完成全公社的机耕任务真是杯水车薪，八十年代也消失了。

　　复兴大街中部的路北，人们认为的“黄金地段”，现在还有一块“冷肉”，这块“冷肉”谁都想吃，至今没人吃得动。
那是印刷厂的旧址，工厂倒闭只有一片破旧的厂房，文革时期，这里曾经辉煌一时。
后来厂子黄了，下岗的工人和开初创业时期后被下放的老工人，为生计不断上访，要求解决生活问题，那是他们贡献一生的地方，破旧的厂房是他们的财富。
我初中时候的郭xx同学，辛辛苦苦在厂里劳作几十年，已到古稀之年的他，生活无着落，为维护自己的权益，每天每夜在空荡荡的厂里看守，恐怕这块“肥肉”被别人强占。
殊不知印刷厂的机器、资金、物资，早被他们的接班人不择手段地捞进了私人的腰包，留下的只是一块地皮和要倒塌的厂房。

　　粮库、供销社、合作商店、饭店、浴室、运输站、拖拉机站、印刷厂、棉织社，这些单位曾伴随着官湖老百姓几十年，都随着岁月的更替如浮云般飘去。
年轻人你听说过这些单位吗？白头发的人们你还记得它们吗？

《邳州文化》第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