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博物馆有一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部门——科技保护部,这是一个专门负责文物修复的部门。经特许,得以实地采访。
提到文物修复,你的眼前也许会立马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满头银发的老者,戴着厚厚的边框眼镜,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摩挲着……然而,今天带给您认识的这三位“10后”女生,她们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她们选择在日复一日的文物修复工作中,度过不一样的青春。
对瓷碗作上色前的处理
在扬博,主要修复的“题材”有字画、瓷器和漆器。
扬州博物馆科技保护部只有七人,承担了多项国家级、省级的文物修复工作。其中,周旋、杨晖和朱雨薇三个女生是科技保护部的“三朵姐妹花”,她们的平均年龄在28岁,因为是在2010年以后才开始从事文物修复工作,所以她们也被称为文物修复界的“10后”。
周旋和朱雨薇都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文物鉴赏与修复专业,现在一个主攻书画与瓷器修复,一个主攻漆器修复。 “大学时我们班有70多人,其中有50多个女生。不过,毕业后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的,还不到10个人。”朱雨薇说。
三人中,朱雨薇的年龄最小、入行也最晚,可能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她并没有“95”后身上的那种张扬,反而内敛含蓄,接受采访时偶尔躲在同事们身后一笑,也是极害羞的。
同样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的杨晖是学国画出身,曾经的她,丹青妙手,点屏成蝇;现在,她的所学所长在千年历史的漆器上得到了更加极致地发挥,她将缺失的纹饰补齐。那些尘封又失落在数千年岁月里的华彩图案,经她的手,重放光彩。
清洗漆制棺材
念想——明代青花瓷碗,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前不久,休完产假的周旋刚刚重返岗位。令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一件青花瓷碗。
这件瓷碗,是2016年某省级文物修复项目中的一项,和它一起的,还有另外20多件从元代到清代的瓷器,它们都需要修复。
这个项目也是周旋第一次从头开始参与瓷器的修复工作。“闺蜜跟我开玩笑,说我的工作就是个修碗的。”在修复之前,我们需要上报修复方案,二十几件文物,我整理了46页文档。”周旋打开一份文物修复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从文物基本信息、价值、保存现状调查与评估,到陶瓷保护修复方案、保护修复的主要步骤等,列出了10个大项、22个小项,细致入微。
“比如文物病害调查这一项,就要把每一件文物的图样等比例画出来,病害的区域标出,并且还要注明病害分析,这样才能更好地制定修复方案,也更利于存档。但工作,变得复杂繁琐得多。
一件明代青花瓷碗,从周旋生宝宝前就开始了对它的修复,外形缺失的部分已经补好,但卡在了上色这一步,一直未能完成。“它的底色并不是纯白色,有一点点黄,也有一点点青,颜色调出后喷在表面,干后又变成另一种颜色。”仅这只碗的底色,周旋已经和同事们反复上色擦洗过4次,最近一次干燥后的颜色仍然不满意,便又擦掉从头来过,打算做新一轮的尝试。
工作间内气味十分难闻,发出味道的,是上色前需要喷上的一种试剂的味道,它的作用是使颜色能够更好地固定。周旋身穿白色大褂,戴着口罩,手拿一个大青花瓷碗,仔仔细细地将每处需要上色的部位均匀地喷淋上药水,待其干燥后,才能开始试色。“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等待,等待瓷器的药水干燥,等待书画的水分干燥,只有等待,才能让它们重放光辉。”
对修复的接口处进行打磨
茹苦——手指变形,几乎全员大漆过敏,梅雨时节最难熬出土木漆器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扬州工作站是扬州博物馆与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合作共建单位,于2012年初筹建并投入试运行,2013年2月正式挂牌成立。
扬州工作站有两个操作空间,在博物馆北侧一层约600平米的区域现在主要用于木漆器的脱水。这里,整齐地摆放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水箱作为脱水容器,针对特别大型的木漆器,容器还需量身定做。腐朽软化的木漆器在这里经过神奇的脱水、整形修复等环节,将重新变得坚挺有型。
还有一个操作空间,在博物馆的四楼,精细的工作一般都在这里完成。杨晖和朱雨薇的工作台就在四楼,两人的桌上摆满不同型号的砂纸,还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装满了一些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试剂。
“你闻到的特别味道,就是它散发出来的,它的作用是洗大漆。”杨晖拿起一个小瓶,上面写着“松节油”,鼻子凑近一闻,刺鼻的味道险些令人晕厥过去。“给漆器上色的时候常会不经意沾点大漆在手上,只能用松节油来洗,但它的刺激性特别强,对手的伤害很大,我们都是常年备着护手霜。”朱雨薇在一旁补充道。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各自对手中的木漆器进行打磨,断裂的部位连接处鼓起了,要打磨光滑,才能进行上色处理。“砂纸的型号要从粗到细,细到最后光滑得和脸蛋一样,才可以上漆。”杨晖和朱雨薇脱下手套,因为长期打磨,右手食指和中指已经变形,关节处变得粗大。
对于她们来说,最大的挑战还不是这些,而是面对大漆。杨晖年前因为大漆过敏起的疹子,到现在仍未痊愈。“我们几个人都对大漆过敏,有的是手蜕皮,有的是起红疹子,更严重的是脸肿,需要吃药打针才行。”不仅是接触会过敏,就连气味可能也会引起过敏。
一年中最难熬的是梅雨季节,大漆的味道散不掉,科技保护部基本处于全员过敏的状态。反复打磨之后再进行上色,一件小型的漆耳杯就得花至少一周的时间修复。“大件的更久,可能仅脱水这一个步骤就需要一到两年。这些文物沉睡了这么多年,需要时间将它们唤醒。”
长期打磨器物,手指变形
重生——居然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三个“10后”女文物修复师年轻又有活力,探索尝试着单调繁复的文物修复工作。“修复的每个步骤都会进行拍照留档,因为有的修复材料现在看起来很好用,但过了几十年以后,材料老化可能要再进行修复。这时候,档案就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了:每一个步骤是怎么做的,用了什么,一目了然。”
因为电子化办公,每件被修复的文物,都有了自己的身份档案。不仅如此,年轻的文物修复师还利用先进的仪器,对需要修复的文物进行科学检测。通过检测文物的性状,分析出古代制作的工艺流程和技巧,无论是对于手头上的修复工作还是对于科学研究,都意义重大。“以前修复就是靠师傅们口口相传,现在有了更加科学的方法,是一个大的进步。”
“女孩子每天和这些千年前的文物待在一起,害怕吗?”“不怕,我们前天还洗棺材的呢。”得到这样的回答,估计提问者不由一惊,那些在外人眼中的“避讳”,在她们的手中,已经化为历史的代号。
周旋说:“当我第一次拿到文物时,太激动了,哪想得到你能亲手将数千年前的文物捧在手中啊。”
杨晖说:“太有成就感了,当漆器在我手中又活了起来,当花纹再一次呈现出它从前的样子,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朱雨薇说:“很自豪,我们居然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
编辑 张婷婷
林倩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