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如何书写和描绘植物？
沿着吉光片羽和蛛丝马迹
轻声接近那些古早年代的植物手抄本
∞ 这 是 暖 澡 堂 第 148 次 推 送 ∞
文 / 编辑：柠檬獭
各种奇幻作品里，巫师或药剂师人手一本“植物图谱”是标配；魔法师和炼金术士的私宅中，也少不了几架子“魔法草药大全”。从流行爆款《哈利•波特》系列到小众经典《历代巫术》（Häxan, 1922），不放两本植物大册子压台子，根本不好意思跟观众/读者打招呼。
霍格沃茨学院内建有专门的草药温室，也开设草药学课程。还记得胖女巫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和她的曼德拉草吗？
“草药学（Herbology）是一门研究魔法与普通的植物和蕈类的学科，相当于麻瓜的植物学。在草药学中，学生会学习到如何照料与利用植物，并了解它们的魔法属性和应用。——哈利波特WIKI
由丹麦导演Benjamin Christensen执导的《历代巫术》（Häxan，又译“女巫”）于1922年上映，是一部关于巫术的准纪录片，被称为“超越时代的杰作”，也是后来巫术/女巫题材电影的教科书级作品。
在文学或电影里抛头露面的植物书们，大多都有古老原型。它们要么安然躺在著名图书馆幽深的珍本库内，要么被痴情藏书家呕心搜索、沥血珍藏，每一部都是几百岁的老古董。
它们也许不是真的“有魔力”，但却着实记载着古人关于植物的离奇传闻、怪异想象。某程度讲，它们是穿越时光的信使，再现了迷雾中的历史。
1
{ De Materia Medica }
现 存 最 古 老 的 博 物 类 书 籍 之 一
“公元77年，由一位年轻希腊医生所著的《药物论》
成了随后1500年间
欧洲和阿拉伯世界备受推崇的终极植物权威出版物。”
— Anna Pavord，THE NAMING OF NAMES
《药物论》那不勒斯抄本（‘Naples Dioscurides’，公元7世纪）内页。
所谓“那不勒斯抄本”，即收藏于意大利国家图书馆（Biblioteca Nazionale，位于那不勒斯）的《药物论》装饰画手抄本，该抄本成书于7世纪，在《药物论》1世纪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编辑修改。
不要被“药物论”字样严肃正经的书名吓到，这部书其实很奇（che）幻（dan）。相比作者迪奥弗拉斯图拗口的希腊名，你也许更熟悉书中近似人形的曼德拉草（Mandrake）造型。
原始版《药物论》的写作年代距离今天已有近2000年，是流传至今最古老的自然史/博物学类书籍之一。
什 么 是「 手 抄 本 」
在印刷术普及之前的欧洲，人们徒手抄书让文本得以流传。这些靠逐字抄写、逐笔画图而成的书卷，被称为手抄本（manuscript）。图书馆单部手抄本藏品简写作「MS.」，而「MSS.」则是复数形式。
因为没有印刷术的加持，那些年代特别久远的古书，常常发生原版佚失、只有后世各时期手抄本流传至今的情况。而成书于不同年份的手抄本，在传抄过程中会发生重新编辑、误抄漏抄、抄者刻意更改文本等状况，因此手抄本与原始版本之间，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差异。
《药物论》的两部著名抄本
手抄本除了为今天的我们保留下许多业已失传的古书的轮廓，也为人类贡献了堪称超级的精美插画艺术和字体艺术。
淘气网友基于手抄本插画制作的gif
成书于1世纪的原版《药物论》（手写）已经泯然于时间长河。由于该书在古时拥有强大影响力，也就经常被传抄。6世纪的“维也纳抄本”（'Vienna Dioscorides'）、7世纪的“那不勒斯抄本”（'Naples Dioscurides'）是现存较为著名的遗存。
这些植物或其它自然事物古老图案，简单，甚至粗糙；植物最明显的特征被表现出来，许多部分被简化或者被忽视；失误、错谬很常见；真实与想象时常混为一谈。它们是人类古早观察自然、了解自然的尝试，与今天精确到原子的成果相比纵使差距千里，却有着孩童般的质朴、执著，一分一寸都是纯真的好奇。
珊瑚，海怪
《药物论》“维也纳抄本”内页，6世纪
大麻（Cannabis sativa），《药物论》“维也纳抄本”内页，6世纪
频繁出现在“维也纳抄本”书页上的阿拉伯文字
是中世纪后期、文艺复兴初期欧洲和阿拉伯文化交流的小证据
曼德拉草（Mandragora officinarum）
《药物论》“那不勒斯抄本”，7世纪
该页的曼德拉草根形象，被后世频繁借用
| 基 | 本 | 信 | 息 |
成书年代：公元1世纪 / 写作语言：希腊文
作者：Pedanius Dioscorides（公元40-90）
| 主 | 要 | 内 | 容 |
偏重药理、药用，介绍了近600种植物和少量动物性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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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acuinum Sanitatis }
中 世 纪 的 “养 生 鸡 汤”
“《健康全书》讲述了每个人日常保健所需的
六件头等大事。”
— 《健康全书》鲁昂抄本，15世纪
Tacuinum Sanitatis精装版，15世纪
右侧书页曼德拉草再次出镜
这部老古董的中译名有点儿辣眼睛——《健康全书》。它是11世纪巴格达医生伊本•巴特兰（Ibn Buṭlān）作品《保持健康》（تقويم الصحة）的改编手抄本，用拉丁文写成，配图涉及植物、动物、矿物和中世纪的日常保健生活🌚。书中记载了各式各样关于植物和其它药物的好处坏处，主旨只有一个：教你养生。
今时今日的地摊保健书刊在Tacuinum Sanitatis面前应该自惭形秽，因为跟这部诞生于一千年前的手抄本相比，实在没什么进步；当然，Tacuinum Sanitatis也存在着不少谬论和误解。
Tacuinum Sanitatis在中世纪的欧洲和阿拉伯地区极为流行，因而抄本众多。不同时代的抄本，在插图绘制、章节安排乃至文本内容等方面都会有所不同。
左图为成书于14世纪末15世纪初的“维也纳抄本”局部，右图为成书于15世纪中叶的“莱茵兰抄本”局部，同为“菠菜”章节插图。
全书共有超过四十个小节，每节讲一种事物。有些小节关于植物，莳萝、甜菜、栗子、玫瑰、鼠尾草、葡萄、松果儿等；有些小节关于四季，则是春、夏、秋、冬（书中提及四季的顺序为秋、夏、冬、春🌚）；还有关于食材配料的，如杏仁油、橄榄油、糖；也有关于环境天气的，如暖水、南风；甚至还涉及织物（羊毛、亚麻）。一起来领教中世纪欧洲最流行养生书的魅力：
Tacuinum Sanitatis，XXXVI. 鼠尾草（小节插图）
本节内容摘抄：
“鼠尾草的功效：对瘫痪和神经紧张有益
鼠尾草的坏处：会使头发颜色变淡
中和办法：在药水中加入桃金娘和番红花成分”
⚠️上述文字纯属原文摘抄，并非科学事实，切勿尝试⚠️
Tacuinum Sanitatis，X. 西瓜（小节插图）
“西瓜的益处：帮助退烧、净化尿液
西瓜的坏处：会引发腰痛、腹痛
缓解办法：食用时配以蜂蜜和油 ”🌚
⚠️上述文字纯属原文摘抄，并非科学事实，切勿尝试⚠️
Tacuinum Sanitatis，XLV. 春（小节插图）
“春天的益处：对所有动物和作物都有好处
春天的坏处：对不干净的身体有害
缓解办法：洗干净身体 ”🌚
成书年代：公元11-14世纪之间
写作语言：拉丁文
作者：基于Ibn Buṭlān的作品تقويم الصحة 改编
| 主 | 要 | 内 | 容 |
中世纪健康手册，从食物（植物、动物等）
和日常生活各角度讲解养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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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The Tudor Pattern Book }
中 世 纪 的 “插 画 师 宝 书”
“流传至今的中世纪图样书，极为珍稀”
'The Tudor Pattern Book'
“The Tudor Pattern Book”是一本来自1520年代英格兰东安格利亚地区的“图样书”（Model and Pattern Book），其中收集的元素包含植物、动物、装饰性字母，以及各种中世纪日常事物。技法细致，色泽饱满，浓浓中世纪风味。目前由牛津大学伯德利图书馆收藏。
'The Tudor Pattern Book' 内页
天仙子（henbane）、铁角蕨（hart's-tongue）配一桌大菜
铁角蕨在欧洲被称为“鹿舌头”
当时的欧洲人认为天仙子和铁角蕨都含药性
这样草药＋大餐的搭配，真是意味深长
中世纪画师们致力于为抄本绘制丰富瑰丽的装饰性插图，图样书应运而生。所谓图样书，是专门用于收集图案元素的册子，在印刷术普及之前，也是全凭手绘流传。有了图样书，画师有地儿寻找灵感，效率也更高。换句话说，图样书颇为类似于今天的“设计师素材库”。
由于图样书的使用和转手都很频繁，这就导致它们折损率极高。因此留存到今天的中世纪版本少之又少、极为珍贵。至于像“The Tudor Pattern Book”这样品相超正的沧海遗珠，只能说，“相遇全凭缘分”。
月桂树，桑树，手持主教权杖的狐狸，鸡鸡和鹤
感觉狐狸马上要干坏事啦！
聚合草属（comfrey）、雏菊（daisy）和铜壶铜盘
如今时髦的黄铜器皿，中世纪的人们也在使用
白蜡树（ash）、扁桃树（almond）和收起帆的双桅船
传说中独角兽会被少女迷人的体香诱惑
研究者尚未能确定图中的“Bel”是哪种植物
这种植物与器物或场景并置的做法，营造出一种奇妙的纸面气氛，仿佛植物和器物、事件之间形成了某种若有似无的寓言关系。读图的同时伴随着愉快的揣摩、猜测，管窥中世纪英格兰地区的自然风情、民俗文化。好想对原作者比心❤️。
除了正经的植物描摹，“The Tudor Pattern Book”里还住着一些逗比动物。
……狐狸吃鸟
……海狸自宫
“海狸自宫”是中世纪著名梗了
手抄本里到处都是海狸咬掉自己蛋蛋的画面
（招谁惹谁系列）
另外还有更为抽象化、装饰性的植物主题图案、花体字母及少量纹章。
| 基 | 本 | 信 | 息 |
成书年代：约1520-1530年
地区：英格兰 / 作者：佚名
| 主 | 要 | 内 | 容 |
中世纪植物、动物、装饰纹样等图案素材的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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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 The Naming of Names, Anna Pavord
• Tacuinum Sanitatis: Horticulture and Health in the Late Middle Ages, Marie-Christine Daunay, Jules Janick and Harry S. Paris
• www.bodley.ox.ac.uk
•www.en.wikipedia.org
未来还有更多奇葩植物/自然系书籍陆续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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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 PLANT | Issu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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