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被拖带的大车扔在了山顶
二十多年前的某个初冬,我、老大、年轻司机一行三人自汉中出发,驱车去往西安,早晨八点上路,车过洋县以后就有小雨落下,盘旋到土地岭上的时候,混沌的一天雪雾,路面铺上了一尺多厚的白毯,缓缓行过西岔河,下到椒溪河河谷,却是一点雨雪都没有,到了佛坪,吃过午饭,行进到龙草坪,风雪突然来袭,在绵长的秦岭北坡下面,四轮驱动的北京吉普再也不听使唤,先是在路上唧唧歪歪,接着干脆一口气下咽,死在冰溜油滑的陡坡半道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越下越大,满耳是雪粒落下的啸叫声,低迷、细碎、尖锐;一片冰冷的风雪声中,小车慢慢被落雪覆盖,四野变得模糊起来,夜幕渐渐降临。情急之下,老大拦住了一辆过往的东风大卡车,讲好给他们一百元钱,请他们将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拖带到秦岭山脊以北的板房子镇,谁知到了山顶,那些人扔下我们,口口声声说,你们再顺路下滑二三十分钟就到板房子了,不需要再拖了,我们将信将疑,正在犹豫的时候,他们就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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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才弄明白,他们当时扔下我们不管的原因,是因为冰雪道上拖车,如果后车往前冲,或者坠崖或者侧翻打滑,链在一起的前车也会遭殃,特别是下坡时,这种危险会更大。
懵懵懂懂,对冰雪前路一无所知的我们就此单独上路,这一去的经历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为终生的记忆。
2、走过冰雪阴阳路
上世纪九十年代,汉中去往西安的公路主干道有两条,一条是316国道,经留坝、凤县、宝鸡,路途较远,路况略好;另一条是108国道,就是我们当日所走的这条路线,经佛坪、周至到西安,据说要近几十公里,但路途比较险峻。那一次也是我们第一次走这条路,时值公历十一月,根据往常的经验,陕南尚未到落雪季节,所以,我们行前未带防滑链,也未做任何可能路遇冰雪的准备。
我们被遗弃在秦岭山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看手表,已是八点多钟,万般无奈,只好顺路下滑,好在真个全是下坡,路上积雪已被压成冰溜,小车虽已失去动力,但仍然可以缓缓下行。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也许是二三十分钟,小车的灯光慢慢暗淡了下去,最 后成了漆黑一团,司机喊一声“糟糕,电瓶没电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等眼睛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就听见山风呜呜咽咽不停地在哭泣,神秘的、阴森森的黑影在眼前跃动,黑暗中,我和老大默然下车,一左一右傍着前灯两侧,权当是车的眼睛,就这样溜过一段陡坡,转个弯,山势变得略略平缓,路上全无冰雪,雪落下来就成了水,而水正被汽化,蒸腾浮荡,带着一些些暖意,给人一种虚幻迷蒙的感觉,走不多远,转过弯,又是一片冰天雪地,路面反射着幽幽暗光,走在上面,东倒西歪,稍不留神,就会来个仰面朝天;就这样,走过冰路走雾路,走过雾路走冰路,不知不觉,冰雾交替的阴阳路不知走了几重,一道山弯转过,突然是一段电光火石的长坡横在眼前。
3、幻影重重
那一夜,我们默默行走在山路上,不知走了多久,没有一辆车跟随,没有一辆车超越,没有一辆车经过。孤单、无力又无措的感觉如影随形,路上行走着的似乎只是个皮囊和空壳,灵魂就在头顶上盘旋着,默默看着自己,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空茫、虚幻又恐惧的感觉。
就在我们茫然赶路的时候,一道山弯转过,一段电光火石的陡峭长坡突然展现在眼前:通明的灯火映照下,一溜儿几辆大卡车正在冰壳上挣扎,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的呼喊声,山风推着车辆东倒西歪的哧溜声,狭窄的路面无法承受挤压,路的转弯处,两辆相向而行的大车叠加在一起,正在一寸一寸向路边滑去。
“危险!”我大喊一声,但在冰冷的深山之夜,这一声叫喊竟不如蚊蝇的嗡嗡,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的小车这时开始在冰路上打起摆子,年轻司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朝路边的大石头努努嘴,我赶紧走过去,准备用它来垫挡车轮,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人攉了我一把,那石头翻滚着,自已跑到了车轮底下,车趔趄一下,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多年以来,我对这个细节百思无解,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推了我一把,也不知道那块石头为什么会自己走到车轮底下。只是那时,当我回身站稳时,那两辆挤在一起的大卡车已经轰轰隆隆从山路上跌落下去,深不见底的山谷响起一阵又一阵咕噜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欢呼,紧接着,就是砰砰訇訇的爆裂声,火光冲天而起,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略显稚嫩的年轻嗓音,凄厉地狂叫:老天爷,我还没结过婚呀!
4、诡异的惨祸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古至今,有多少怨魂丧生在这条路上?公路开通以来,最险的当数316国道土地岭段:在陡峭的崖壁上凿出的公路环绕褒河水库下行,不到十公里山路垂直落差一千多米,站在山顶俯瞰下去,深幽幽的水面就像魔鬼的眼睛。这段路呑噬了多少生命?大概没人说得清楚。隔三差五,人们从成片漂浮在水面的杂物就可以推知,又有怎样的车辆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在那鬼魅般的夜晚,秦岭深处的冰雪陡坡上,我眼睁睁看着两辆大卡车坠入深谷爆炸起火,嗡一下,脑袋一片空白,良久,有人在后颈拍了一把,是老大,“你发啥呆啊?”他问我“那两个大车掉下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喉咙有点哽咽。
“什么大车啊?在哪?”他又问。
“在那”,我抬手指指下方,顺手再看过去,却是黑蒙蒙一片,刚刚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已是了无踪影,眼前唯有山风依然在呼啸。难道那一切都是幻觉?回身看看,刚刚还在路上的车辆全部不见了,消失了,无影无踪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的汗毛不由得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快走吧”,老大好像对我看到的这些一无所知,他拉了我一把,我随着他木然地回到车旁,借着司机明灭的烟火,瞥见车轮底下那块大石头确确实实稳稳地垫着,心才慢慢回到胸腔里来。
三个人都坐在了车上,冷风像一把把剔骨钢刀直插进来。“走吧,总不能窝在这里等死呀”,老大说,我们随即准备动身,眼前的路面“唰”一下又一次明亮起来,这回,我们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辆加长东风在冰溜上挣扎着停了下来,胡子拉茬的老司机跳下车来,径直走过来,走到我们车前,一弯腰就抱起了车轮下的石块,返身走了回去,就在这时,车里的老大重重地咳了一声,霎时间,所有的光线突然消失了,眼前依然是一团看不透的黑雾,紧跟着,咔咔嚓嚓的车辆滑动声伴随异常凄厉的一声惨叫陡然腾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久久回荡。
“啊---”
5、道班夜话
我已记不清我们三个人是怎样跌跌撞撞走到公路道班的小院里的,走了多久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屋子的门是被我们擂开的,颤颤嗦嗦,两个工人把我们让进了室内,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惊疑地打量着我们,过了很久,年轻的那个嗨一声,大喊道:真是三个活人呀!
在温暖的屋子里,我一点一点回过神来,满头长发上的冰凌子开始融化。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一定够吓人的。我们浑身尽可能包裹着一切可以保暖的东西,胸前身后斜挎着能够随身带走的物件,手里紧攥着胡乱捡来的树棍,面无血色,魂游身外,猛然一见,实实在在说不清是人是鬼是怪是匪。
两个工人十分友善,很快给我们端来了茶水。滚烫的热杯子拿在手里,坐在温暖的火炕上,感觉很快就鲜活起来。
“你们怕是遇见鬼了”
年长的工人开了口,从他的述说中,我们知道了这一晚离奇经历后面的因缘,说的就是在那个地方,几年前,确确实实有个老司机在冰雪路上垫石头的时候被自己的大车压死了,而大车坠崖落坡爆炸起火也曾确确实实发生过。更离奇的是,打那以后,午夜经过那里的人,常常会莫名其妙地目睹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而那个被压死的司机,也会常常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给遇险的车辆以帮助。
不久,阵阵鸡鸣传来,一点一点,天亮了,出门去看,公路从一大片平缓的山坡蜿蜒下行,道路两旁,散落着高矮不等错落有致的一些建筑,举目远眺,满世界的纯白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板房子到了。
6、板房子
板房子是秦岭深山的一座小镇,建在半山腰,行政区划隶属周至县。说是小镇,其实不过四五家住户,但有供销合作社,合作社院子里有小旅店,镇上还有小饭馆,有个小小的汽车修理厂,其实也就只能修胎补气而已,连给电瓶充电的条件都没有。这里的房屋大多建在国道两旁,靠路的一面墙体高大厚实,门窗窄小,似乎还有点上世纪五十年代苏式建筑的风格。
上午十点,老大因为重任在肩,就坐过往班车去西安了,留下我和司机在板房子,说好他到西安后就打电话联系佛坪的朋友,请经验丰富的朋友协助我们拖运车辆到板房子,再想办法修好,开到西安会合。
小饭馆是两个中年汉子打理,上午十点多才开门,鞋子趿拉着,蓬乱的长发看样子半年前洗过一回。这两人一个抠着鼻孔,骂骂咧咧出去点火,一个搂着裤腰,边系裤带边挠痒痒,哼哼哈哈过来和面,说是今天供应油泼面,宽面扯到锅里,捞到碗里,撮一把干辣面细蒜末,“嗤啦”半勺滚油一浇,不把人香死,就把鬼香活,“僚的太太”。
这样的大师傅主厨,他们做的东西怎么下咽?看来,板房子的第一顿饭只好去供销社买饼干了。
供销社在小镇中间,小门进去就是值班室,值班室外间是小商店,值班的中年妇女在炭火盆子旁烤火,空气中有烤土豆的香味,一高一矮两个年轻女子坐在里间的火炕上吃着土豆说闲话。高个女子眉目俊秀,笑模笑样,矮个女子玲珑利飒,小家碧玉,见有生人进来,两个女子边打招呼边下炕,我们的年轻司机顺手捏了几片饼干让她们,她们不要,却搭起话来,山里山外,没说几句,就有了嘻嘻嘻的笑声。
十一点多,太阳出来了,瓷白瓷白的一坨冰疙瘩在空中楦着,出门去看,群山万壑银装素裹,满眼被冻结的景象,空寂中透出一种肃穆与肃杀。隔了一会,YY叉叉的树枝上飞来几只喜鹊,嘎嘎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站在板房子路边的沟坎上,群山似乎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
7、黑女子,瘦女子
直到傍晚,佛坪的朋友了无踪影。山风一起,浮雪开始在林莽的边缘呼号奔走,风卷着雪粒沿着山脊和沟谷滚下去又滑回来,一波一波,荡入杳远的无际涯界。
晩饭在供销社小灶搭伙,高个女孩的手艺,红苕玉米珍稀饭,那个时候,我们年轻的帅司机已经嚷嚷着给两个女孩介绍对象,说是汉中人,和我和他一般高,一般帅。
我和司机都是北方人,都在一米七五以上,算得上高个子。我一点都不帅,但多年前有个叫花子说过我帅,因为我给了他两块钱。司机确实很帅,裤子前后的熨烫线直溜得能裁纸剪布。
困在山上的车怎么办?
“等,反正我们也没办法”,司机说。
这一夜,我们就住在供销社的小招待所里。我们的帅小伙子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历险,忘记了车辆还在山脊的冰雪路上,他给两个女孩取了两个名号,高个子叫“黑女子”,矮个子叫“瘦女子”。黑女子虽说俊俏,但在山窝窝里烤火,烟熏火燎的,脸有点黑,矮女子精透伶俐,但一蹦一蹦,轻飘飘的,显得过于干瘦。高女子是“接班女”,就是接了或父或母的班,成了领工资的“公家人”,矮女子是高女子的同学,闲着没事来山里玩。这一夜就在闲扯'黑女子''瘦女子'的话语中沉入了梦乡。
板房子的第二天艳阳高照,我们仍然在等佛坪来的救援,帅小伙已经坐到了黑女子瘦女子的火炕上打起扑克来。午饭过后,供销社的男主任回来了,胡子拉茬,肩上扛着一只杂草色的小麂子,得知我们的情况后,二话没说就出去了,隔不多久,领着一位精瘦的半大老头子进来,说是这老人开车走冰雪路招招过硬事事能行。
“你们给多少钱?”
“多点少点没关系,只要安全弄下来”,司机说。
“一百五”
“一百五就一百五”,司机跟了句:“也许车被佛坪人拖走了,你们跑了空趟不给钱”。
“行”老人很爽快,转身就走了。
8、老林子里的黑熊己经冬眠
艳阳高照,整整一个下午,在板房子街后的高坎上,我把自己完全融进了白雪皑皑的群山环抱中,心境变得澄澈起来,似乎自己一直就是这里的一位山民。不知不觉,大雪封山的经历深深嵌入了我的灵瑰。多年以后,我码下过这样一段文字:
老林子里的黑熊已经冬眠
大雪封山
几只喜鹊在丫叉的枝头
戛戛
它们是这个季节的主人
结冰的小河
保持着涌流的姿态
仿佛等待
有谁来把群山唤醒
只是一霎
风呜呜咽咽越过山脊
枯瘦的草木抓不住
风跌落在深谷
愣怔间
又滑了回去
哎嗨嗨——
站在屋前大喊一声
等半天
没有一丝回音
满世界的纯白刺痛了双眸
抓几粒苞米
伸开手
静等着山鸟们飞来
它们成了你
日复一日的伴侣
这天傍晩,老人将我们的北京吉普缓缓滑进了小镇的汽修厂,粗略检查一下,水箱上半部冻裂了,电瓶没电了,化油器调一下就好,其它并无大碍。师傅们说,只要电瓶能有一点电,或者有人帮忙打火,或者能推着发动起来,车其实可以开走,只是途中需要不断加水,但前几点都做不到,还是走不了。
当天晚上,帅小伙说他感冒了,第二天一早,又感觉自己发烧了,商量的结果是,电瓶拆下来,我带上,坐班车去周至县城充电,充好电再回山里来。
9、山祭厚畛子
这已经是在板房子的第三个日出了,太阳非常明亮,路上的冰雪已经融化,干爽的水泥路上,班车走得轻松自在,在野狐崖,一辆橘黄色加长大货车斜躺在河道,川字牌照,显示着几天前那场大雪的威力。在厚畛子出口,一辆五菱红光与小四轮搂肩搭背僵在那里,车体上似乎有一些血迹,车上的人正在吵架。到了虎豹沟沟口,汉运司的一辆绿皮大客车停靠在崖底,头顶镶着大约有三五百斤的一块麻光石。进了虎豹沟,阴风扑来,两山来峙,河道慢慢逼仄起来,板房子那条小渠沟已经变成了汹涌的河水,河床渐渐低落下去,公路距离河床抬升到了上百米,路在崖上,千回百折,到马召镇出山口,一个大弯,一边傍崖,一边临河,悬崖陡直,河床距离路面已有两三百米,路上积雪浮冰,司机停车,全车乘客下车,靠山缓行,人员安全集结,然后车辆通过。车行其上的时侯,尽管有防滑链唰唰作响,但是仍然打滑。司机老道,边滑边走,看得人心惊胆颤,大气莫出,脚底生凉,双腿簌簌发抖。
周至县城一行还算顺利,只是电瓶充电颇费时间,次日九点多钟,我坐上了返回山里的班车。
这趟车逆水爬坡,走得却是顺风顺水,几十公里险道走过,到厚畛子路口,正遇上一队人马披麻戴孝吹吹打打在祭拜,下车一问,原来正是昨天出事的遇难者家人在拜山祭路。
厚畛子路口是108国道秦岭山区的一个重要岔路口,自这里入山,可去往佛坪老县城。那座老县城十分险远,交通极为不便,民国时期曾有山匪长年盘踞。有趣的是,土匪头子自任县长,竟然把那里治理得很好,后来土匪剿灭了,住户渐渐迁走了,就慢慢荒弃了。
自厚畛子入山,另一条路通往太白山主峰及大爷海小爷海等天然景区,但坡陡路狭,地质条件复杂,野生动物活动频繁,迷花倚树,熊咆龙吟,常有游客在这一带神秘失踪。
厚畛子路口也是108国道秦岭山区段的重要节点。这里往下即进入黑河河谷的盘山险道,这里往上,经野狐崖,直到板房子,路途相对较为安全。恰恰是这个道路节点,却也往往是事故高发的地点。
班车司机虔诚而迷信,乘客也以这一带山民居多,大家惺惺相惜,气氛有些压抑。停车,等待,看那祭拜队伍,似乎也是附近山民,几位女子哭哭啼啼,嘴里述说着日子的艰难,说得多了,有人就骂起山神路神来:不要脸神呀,你要命,咋要的全是青壮的命,这可叫人怎么活呀。头带道巾的一位老者焚了香蜡纸表,嘴里念念有词。二十多分钟,一阵鞭炮响过,硝烟弥漫,班车继续赶路。
到板房子大约下午三点,那时司机帅小伙正一个人黑着脸蹲在值班室抽烟,看见我回来了,猛地跳起来,喊了一声“走”。
10、惊魂虎豹沟
我们结账离开的时候,黑女子表情复杂地望了一眼,低头走开了。司机一路跃马扬鞭,看看过了野狐崖,过了厚畛子口,进了虎豹沟,转过一道弯,阴坡处,一大一小两辆车都头破脸瘪,虎着脸对望着,听一伙人在辩是非,辩着辩着就吵了起来,一吵架,就堵车。我们车体小,寻机穿过去,正要走,一个四十多岁的灰脸男递根烟过来,要搭车,聊了几句,知道是要去周至县城找交警处理事故的。
继续前行,河道已降至路面以下二十多米,二档行进,转三档,一道急弯转至阴坡,车开始在路面上玩飘移,十米,二十米,只一瞬间,就在即将在坠崖的一刹那,对面一辆东风卡车前保险轻轻拉住了北京吉普,唰啦一声,一百八十度,小车紧紧依傍着大车停在了路面上。
足有三分钟呆愣,司机帅小伙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哇”一声大哭起来,再看身后,那个搭车的中年男子跳下车一蹦一歪往回跑去,边跑边喊见鬼了,见鬼了。
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最惊险的一刹,你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结束。本能,唯有本能才是任何事故中人类最真实的行为,不管你是什么种族,什么年龄,受过什么教育,是男是女。事先的任何想定和预案都没有什么用。
命运完全在于偶然的机缘,或者说,命在老天。
这个惊魂不定的傍晚,我们掏光了身上的所有钱币,连备胎都卸给对方以后,才艰难的离开了那里。从此一档行进,走走停停,融雪加水,大约凌晨三点,终于走出了山口,听见了马召镇的鸡叫,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灯光。
(全文完)
【作者简介】周延锋,男,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恢复高考首届大学生,多年从亊干部教育培训工作,业余爱好书法,喜欢奇石收藏,偶尔写写文章。
审核:田也,作者:周延锋,责编:楠阳,序号: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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