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会泽县王天龙:一个骑手站点的新生活之战(骑手块钱之战一个月家里)

“买一辆小车,能遮风挡雨就行”

“再攒攒钱,和女朋友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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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会泽县王天龙:一个骑手站点的新生活之战(骑手块钱之战一个月家里) 汽修知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王天龙是云南曲靖会泽人,老家在农村,半山腰上的一间老瓦房,出门就是山路,在家门口丢一颗石子可以一路滚到河里。
小时候他去学校,要走三个小时山路。

爸年轻时在临近的矿山打矿,吸入了过多灰尘,整颗肺被粉尘包裹住,胸痛,喘不上气。
等到王天龙上中学时,爸已经再也干不了活,卧病在家。
家里穷得叮当响,唯一的资产,是一头老耕牛。
王天龙妈妈牵着牛,在山地里种些红薯和花生,勉强糊口。

有一天,家里的老耕牛吃得太多,撑坏肚子,干不了活了。
王天龙帮妈妈给牛找草药,东奔西跑了整整一周,老牛也没有治好。
一家人的生计成了问题,垂头丧气,他也再没有心情回学校读书了。

2014年,王天龙十七岁,爸没了。
妈带着他到昆明谋生路。

他头一回到大城市,走在街上人犯懵。
昆明好大,又现代,和老家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六一儿童节那天,堂哥带着他到市区里最繁华的南屏街玩。
步行街热闹极了,连排漂亮的商铺,有奶茶、冰淇淋,小吃店里飘出炸鸡和薯条的香味。
他穿梭在喧闹的人群里,眼花缭乱,心里兴奋。
那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四年后,王天龙成了一名美团骑手。
还是在南屏街,最繁华的市中心,有汹涌的人潮和车流。
配送时间紧张时,他骑着电动车载着餐食挤在路上,左支右绌,艰难地往前挪。
堵在路上时,如果同时被派到两三个单,他干着急,又没办法,浑身都汗湿了。

旧电动车电瓶老化,上路跑十来单就撑不住了。
他两辆旧车轮换着骑,一天换三四趟,从早上八点,一直跑到夜里两点。
跑了近半年,攒下四千多块钱,才买了辆新车。

在南屏一带跑了一年,他换到了关上站。
这里不堵车,电动车跑得顺畅,王天龙更努力了。
关上站在昆明市区西北角,临近火车站,曾经的巫家坝机场旁边。
机场停运后,整片区域改造,到处都是施工工地。
进入雨季,赶上大风大雨的坏天气,许多路段严重积水,路上举步维艰。
越是这种时候,订单越多,王天龙也越拼命,顶风冒雨地跑。
水淹得太深,他绕远道,车实在过不去,他就下车蹚水跑。
往工地送一趟餐,他鞋子裤腿满是泥。

即使这样,他也不抱怨,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跑。
到昆明这些年来,他曾经跟着施工队在工地干活,住阴暗的地下室宿舍,每天从早到晚干重力气活,一个月领不到三千块钱,还常常遇到拖欠薪水。
他还干过餐厅后厨,月薪一千左右,挣不到钱。
相比起来,当骑手既算不上辛苦,薪水也高了很多。
关键是这行当踏实,送一单挣一单的钱,多劳多得,让他觉得付出没有打水飘。

干了骑手之后,他每天的心情就取决于单量。
跑的单多,他就开心点儿;跑的单少,他就叹气。
他给自己设立的目标是每月挣七千以上,那意味着一天得送四十几单。
他每天跑十几个小时,一年到头不休息。

妈妈早年干活干得狠,落下了风湿病,每逢阴雨天就发作。
现在,她只能在宾馆打扫卫生,挣一点微薄的工资。
好在儿子已经长大。
母子俩的日子还是不容易,不过,王天龙已经当起了家。

2

同在美团关上站的骑手赵清成,与王天龙有着相似的经历。

1997年生的赵清成,老家在昆明东川,一家四口人住在农村大山里。
他妈有精神分裂症,一受刺激,就丢了魂、乱喊乱骂。
他爸早年外出打工,儿子女儿要上学时,他到山里挖药卖钱,从石头上掉下来,摔伤了腰杆,此后也不能回工地干活了。
两口子种土豆、玉米和红薯,喂了几头猪。
辛苦劳作一整年,挣不到三千块钱。

家里穷,赵清成懂事很早。
夜里,他哄着妹妹先睡,自己等着下地干活的爸妈回来。
家里没有钟和表,天黑了很久很久,父母才回到家。
那时,他年纪还很小,看到一身疲惫的父母,鼻子发酸。

兄妹俩在城里读寄宿学校,周末放假。
初中时,每个星期五放学,赵清成到小学接上妹妹回家。
回家的路漫长,长途车票一人四十元,他们付不起,只能先搭九站公交车,下车后沿着河滩走啊走,最后爬山一路爬到顶,到家已经是夜里将近十点。
赵清成记得那些日子。
妹妹年纪小,走到河边已经累得够呛,一屁墩坐地上就哭。
赵清成只能连哄带骗,一会儿说前面就到了,一会儿说天黑了有鬼。
两个孩子在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回到家,他就踏实了。
周末两天,他可以帮着爸妈下地干点活,掰玉米或是割牛草,好歹分担一些。

等到妹妹要上初中时,赵清成悄悄算了笔账,知道家里无论如何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
他决定不上学了,进城打工。

他先是进了一个汽修厂当学徒。
汽修厂包吃住,开几百块钱工资。
他干了一年多,觉得补贴不了家里,又进饭店学厨。
他省吃俭用,终于能每个月给家里寄去三四百块钱。
这样又干了一年多,他听说做足疗工资高,保底加提成,一个月能挣四五千,便又去市区里学足疗。

赵清成做了四年足疗技师,给客人按摩、拔火罐、修脚。
这份工作还算稳妥,老板人好,店里的同事相处也融洽。
他交了个女朋友,女孩也是踏实勤劳的人,两人一起生活,每月也能攒下些钱。
后来,昆明搞起了扶贫搬迁工程,父母也搬出大山,住到了镇上安置房。
爸告诉他,如今也不用操心牛和猪,也不用下地里挖洋芋,政府安排他妈去街上扫地,他去镇上打点短工。
每次赵清成往家里打电话,爸总说,好着呢,不用给家里打钱。
看起来,生活确实慢慢朝着好的方向走了。

偏偏到了去年,倒霉事接二连三。
足疗店换了个老板,苛刻得很,每天让技师们干到夜里十二点,还摊派上街发传单拉客户的任务,完不成任务就罚款扣钱。
一个月下来,工资被扣得所剩无几。
熬了几个月,他又染上了客户的脚气,手上长个大瘊子。
他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治,自己买了酒精和盐巴,一刀划了。
那一刀下去,钻心疼。
他再也忍不了,辞了工作,到处找活计。
过得正焦灼,嬢嬢又告诉他,他妈犯病了,很严重。
他请假赶回家,才知道家里不让他操心,已经瞒了很久。
他把老人接到昆明看病。
妈在医院住了整一年,他和妹妹轮番去照顾,不多的积蓄消耗光了,还用信用卡借了一万块钱。

到了今年初,新冠疫情爆发。
赵清成着急找活挣钱,二月初就回到昆明。
没想到,市里一片萧条,商家、菜市场大多不开门,连买菜的地方都没有。
回足疗店上班是不可能了,他到快递分拣站做兼职工,一天能挣120块钱。
可这活从早干到晚,一天早晚饭都只能在外对付。
外面吃饭贵,他算了算,这么下去,房租都交不上。

四月,他决定试试当骑手。
开头有点吃力,商家找不到,路也不熟悉,导航也用的不熟练。
头一个月,累死累活,挣了两千七。
第二个月,关上一片的路都跑熟了,小道近路他也记了下来。
工作开始得心应手,送餐效率高了很多。
月底工资到手交完房租水电,还能存下一些。

他心里有了底,觉得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3

21岁的李德洪是去年到关上站当骑手的。

李德洪老家在大理祥云县大山里,父母种烤烟和玉米,山里天地缺水,收成也算不上好。
家里穷,他性子也闷,在家在学校,一天也说不了一两句话。
农村闭塞,他觉得自己困在山里,心里压抑,只想到大城市看看。
十五岁那年,他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一个人去了昆明。

亲戚家姐夫干手机维修,他也跟着学技术。
跟着师傅练了两个多月,他慢慢上手了。
手艺活还算稳当,按点上下班,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块钱。
他交了些同龄的朋友,性格也开朗起来。
到了假期,几个年轻人就约着到处玩,吃点好吃的。
在昆明,他最喜欢去滇池。
湖边有微风,吹着很舒服,让他想起老家大理洱海的风。

说来也奇怪,在家时,李德洪总想往外跑。
现在独自在外,他又常常想家。
他爸常给他打电话,父子俩没什么话。
他问家里怎么样?他爸说,挺好。
他爸问他在昆明怎么样?他也说,挺好。
生病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吊水时,他也说,挺好。

这样干到去年,手机修理的行情变得很差,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低。
他干得没心情了,听朋友说,跑美团挣得不错,他就转了行。

工作节奏一下就变了。
过去在手机店,一大间屋子里十几个工位,人人埋着头,只跟桌上的螺丝刀、镊子、风枪和电烙铁打交道,慢悠悠,死气沉沉。
现在跑在路上,时时刻刻都急匆匆的。
起初总找不着路,他忍不住,时不时就看一眼配送时间还剩多少,越看越慌。
下午单少时,他和其他骑手随地找有树荫的角落停车,往车上一靠就睡着了,手里握着手机等单,一有动静,跳起来跨上车就跑。
一整天奔波,神经紧张,又有点兴奋。
干得时间长了,他觉得过得有干劲,出门也快,吃饭也快,人都变得利索了。

他每天要接触各种各样的客户,开始学着跟人打交道。
站点里教了一套话术:男客户叫先生,女客户叫女士;催餐时先说“您好”,再问“能不能帮我催促一下?”餐点交到客户手上要双手呈递,加上一句\"请您用餐愉快\"。
这一套,每天上午晨会时演练一遍,他记得很牢。
不过,工作起来,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有一回,他骑车时过了一个坑,餐品送到公寓楼下,一盒米线全撒到了袋子里。
他心一沉,觉得肯定要赔钱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客人是个年轻姑娘,看他这幅样子,摆摆手说“没事”,也不再计较。
他很感激,这件事他一直记着。
但也不是总遇到好说话的客户。
很多时候,他准时送达餐点,客户门开一条缝,接过东西,“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有的人还会莫名其妙来个差评。
遇到这种情况,李德洪就很郁闷,只能开导自己,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有讲理的,就有不讲理的。

在昆明,他租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单间,一个月房租五百块钱。
屋子很小,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磁炉和锅碗瓢盆,屋子里就满满当当,怎么收拾看着都乱。
他跟同在昆明打工的堂哥和一个贵州的朋友走得亲近。
晚上他俩先下班,就买了菜到李德洪家里做饭,等他九点过收工回来,三个人一块吃,热闹点,也省钱。

李德洪发现自己这两年又变得不爱说话了。
过年回老家时,他看到村里好些同龄人都成家立业了。
有的家里条件好,早早就给买了车,去哪儿都很方便。
他也看到父母开始变老,时不时就生病。
他觉得身上有了压力,只想多挣点钱,朋友喊他,他也不愿意再出去玩了。

4

关上站的站长陈华涛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摸底统计时发现,站点里聚集了十来个来自国家建档立卡户的骑手。

陈华涛说,骑手们选择这个行业的原因,归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找出路。
他们都来自农村,早早辍学出来打工,没有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
有的是单亲家庭,有的家里老人残疾,每月20号发了工资,很多人都要往家里打钱。
这种情况下,跑外卖就是他们脱贫的踏板。

他们干活不惜力气,从早上跑到凌晨,一天也不请假。
有几回雨天,内涝严重,车骑到水里,餐箱都在水面上漂了起来。
即使是这种天气,他们也在外头跑。
站点里给骑手炖了鸡汤和姜汤,喊他们回来休息都喊不动。
每逢下雨,关上站的单量增长率总会冲到全市第一。
前几个月疫情紧张,人人都躲在家里,他们也都到岗,多送一单是一单。

陈华涛说:“有些人是没办法的,不努力就活不下去了。
挣钱是唯一的奔头。

骑手们是不爱诉苦的,总觉得有那时间抱怨,不如多跑几单,委屈了,也往肚里咽。
有一回,陈华涛看到一个骑手回到站点,悄悄躲在角落抹眼泪。
去问了才知道,他连续超时了三单。
原本是稳稳妥妥顺路的三单,他送到第一单的小区门口,保安死活不放他进去。
他打电话跟客户沟通,客户就是不肯下来取餐,一个劲儿告诉他小区哪儿能翻墙过。
这么折腾了半天,这一单,连带剩下两单,统统超时了。

还有许多情况,陈华涛是在每月一次的小组聚餐时了解到的。
一帮兄弟一起吃着火锅,喝了点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有的骑手说,往火车站送的餐,安检不让进,客户也不肯出来取;有的骑手说,送工地的餐,客户常常要求送到某个方位的某个柱子或是某个架子那儿,他光是找柱子就花了十几分钟。
还有很多骑手遇到订单备注里千奇百怪的要求。
有一段时间,好多客户要求在袋子上画皮卡丘或者米老鼠。
还有让顺路带东西的,带烟这样的常见要求也就罢了,女性客户还会让带卫生巾,装在黑色袋子里,甚至有工地的客户让顺道带一包水泥。

每次新员工培训,陈华涛都会和新骑手讲家乐福的宗旨:“顾客永远是对的”。
他能体会骑手们的委屈和无奈。
他总是安慰鼓励他们几句,回到站点帮忙做差评申诉。
有时他看骑手家境实在太困难,每个月自己也免不了帮他们贴补一些。

陈华涛知道服务行业的辛苦。
四年前,他也是从骑手干起的。
他也有过在小区里问路,被老大爷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的经历。
也曾经在暴雨天,一趟送六个单,紧赶慢赶还是超时了三单,又不小心跌进水坑里的狼狈和沮丧。
他喜欢跟骑手们讲自己第一个月当骑手的经历。
那时,他刷信用卡买了一辆电动车,再用身上仅剩的127块钱配了一把锁,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母亲看出他的窘迫,给了他一百块钱。
结果他上路的第一个路口,就被交警罚走了50块钱。
他就用剩下的50块钱撑了一个月,每天中午只吃一个馒头。

“所有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他告诉骑手,“总是可以活下去的。

5

今年入了夏,昆明的雨水格外多。

六月十三号,赵清成早上八点出家门,天就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毛毛雨。
雨水打进眼睛里模糊视线,时不时就需要擦一把。
车开过摆夜市的街道,路面上的积水漂浮着一层油,车轮子打滑。
他披着雨衣小心翼翼地骑车,没单时,就近找公交车站台或者商家门口避雨。
这样跑到下午五点多,他正在送餐路上,天突然黑了。
雨瞬间倾盆。
雨点像石子,打得手背生疼。
路上积水水位迅速升高,很快淹到了车灯位置。
许多路段车已经过不去了,他四处绕路,坚持又跑了几个小时,在暴雨中又送了十几单才收工。

他特地在朋友圈发了几条视频记录。
视频里,路上汪洋一片,淹到了人的腰杆,一队消防人员在水里拖车。
这是他干骑手以来第一次遇到大雨。

等他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出租屋,已经九点多了,女朋友在桌上摆好了热饭菜。
这是他每天最幸福的时刻,他喜欢家的感觉。
他和女友已经恋爱两年,双方父母都催着结婚。
可赵清成不敢结。
去年遭了太多罪,原本辛苦攒下的积蓄一下子就耗光了。
他想再攒攒钱,更稳妥了,他们就可以安心成家。
如果生活平平顺顺地过下去,不再遭灾病,也许未来,他还可以攒下本钱,做点小生意。

李德洪已经不像前些年那样挣多少花多少挥霍度日了。
他学会了攒钱。
他盼望着两三年后,能像村里其他年轻人那样,买一辆自己的小汽车。
车不必太好,能够遮风挡雨就行。
这样,他就不必再忍受大冬天回家时,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的疼。

王天龙的愿望是在县城买一套房。
他和母亲租住在600块钱一个月的出租房里,这已经是母子俩到昆明六年来搬的第四个住处了。
要么因为房东赶人,要么遇上拆迁,每次不得不搬家时,他和妈只能用他的电动车一趟趟拉行李家什。
他真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安稳居所。
这个愿望还很遥远,但从不动摇。

和赵清成、李德洪、王天龙一样,还有许多出身贫困县的青年渴望站上新起点。
为了照亮他们的出路,美团升级今年的扶贫计划,“新起点在县”把各项举措下沉到县,面向2014年政府扶贫办公布的全国832个贫困县再提供20万骑手岗位,定向对接省会城市或邻省城市工作地,让贫困劳动力在\"家门口\"就能就业,走上脱贫的路。

2019年,在美团平台获得收入的外卖骑手共有398.7万人,其中25.7万是建档立卡贫困人口,这些骑手中有25.3万人实现脱贫。
今年1月至5月,新加入美团平台且获得收入的骑手达107万,其中有7.3万为国家建档立卡贫困人口,来自全国52个未摘帽贫困县的有单骑手达10.88万。

来源:大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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